第7部分(第2/4 頁)
上一躺,那簌簌的稻草聲使人鬆懈,那觸鼻而來的草香也令人醺然。我闔上眼睛,端平的臉又跑到我的腦中來了,我猜測著他找不到我之後會怎樣,又懊惱著不該輕率地離開他,帶著這種懷念而忐忑的情緒,我朦朦朧朧地睡著了。
二
我做了許多個夢,斷斷續續的。每個夢裡都有端平的臉,他像個幽靈似的纏繞著我,使我睡不安穩。然後,我醒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從視窗透進來的斜斜的日光,然後我看到窗外的遠山,和近處牛欄的一角。一時間,我有些懵懂,不知道自己置身何方。我轉側了一下,從床上探起半個身子來,於是,我看到阿花正坐在門邊的椅子裡,在靜靜的縫紉著什麼,看到我醒來,她立即站起身,笑吟吟的說:
“你睡了好久,現在都快三點鐘了。”
是嗎?我以為我不過睡了五分鐘呢!我下了床,伸個懶腰,發現洗臉架上已經放好了一盆清水,沒想到我下鄉來反而被人侍候了。我望望阿花問:
“你縫什麼?”“窗簾。阿德哥到高雄買來的。”
我看看那毫無遮攔的窗子,確實,窗簾是一些很需要的東西,鵑姨想得真周到。洗了臉,梳梳頭髮,鵑姨推門而入,望著我微笑。“唔,”她很得意似的說:“睡得真好,像個小嬰兒,餓了吧?”不錯,我肚子里正在咕嚕咕嚕的叫著,我帶著點怯意的對鵑姨微微一笑。還沒說什麼,一個“阿巴桑”就託著個盤進來了,裡面裝著飯和菜,熱氣騰騰的。我有些詫異,還有更多的不安,我說:“哦,鵑姨,真不用這樣。”
“吃吧!”鵑姨說,像是個縱容的母親。我開始吃飯,鵑姨用手託著頭,津津有味的看著我吃。我說:
“鵑姨,你怎麼沒有孩子?”
鵑姨愣了一下,說:“有些人命中註定沒有孩子,就像我。”
“你喜歡孩子嗎?”我再問。
“非常非常喜歡。”鵑姨說,慈愛的望著我,彷彿我就是她的孩子一般,忽然間,我瞭解了鵑姨的那份寂寞,顯然她很高興我給她帶來的這份忙碌,看樣子,我的來訪給了她一個意外的驚喜。
吃過了飯,鵑姨帶我去看她的花圃。室外的陽光十分厲害,我戴上草帽,鵑姨卻什麼都沒戴。我們走過廣場,又透過一片小小的竹林,林內有一條踐踏出來的小路,小路兩邊仍然茁長著青草。竹林外,就是一片廣闊的花圃,四面用竹籬笆圍著,籬笆上爬滿了一種我叫不出名目來的大朵的黃色爬藤花。籬門旁邊有一架老式的,用人工踩動的水車,這時候,一個赤著上身的男人,戴著斗笠,正俯身在修理那水車的軸,鵑姨站住說:“怎麼樣?阿德,壞得很厲害嗎?”
阿德迅速的站直了身子,轉頭看看我和鵑姨,把斗笠往後面推了推,露出粗黑的兩道眉毛,搖搖頭說:
“不,已經快修好了,等太陽下山的時候,就可以試試放水進去。”他站在那兒,寬寬的肩膀結實有力,褐色的面板在陽光照射下放射著一種古銅色的光,手臂上肌肉隆起,汗珠一顆顆亮亮的綴在他肩頭和胸膛上,充分的散漫著一種男性的氣息。我不禁被他那鐵鑄般的軀體弄呆了。這使我又想起端平,那白皙溫雅的面貌,和麵前這個黝黑粗壯的人是多麼強烈的對比!“今天的花怎樣?”鵑姨問。
“一切都好。”阿德說,走過去把籬笆門開啟,那門是用鐵絲絆在柱子上的。我和鵑姨走了進去,一眼看到的,紅黃白雜成一片,觸鼻花香。在隆起的花畦上,大部分栽植著玫瑰,有深紅、粉紅和白色三種,大朵的,小朵的,半開的,全開的,簡直美不勝收。鵑姨指著告訴我,哪一種是薔薇,哪一種是玫瑰,以及中國玫瑰和洋玫瑰之分。越過這一片玫瑰田,有一大片地培植著成方塊形的朝鮮草。接著是各種不同顏色的扶桑花、木槿花和萬年青、變色草。再過去是各式菊花,大部分都沒有花,只有枝葉,因為還沒有到菊花的季節。接著有冬天開的茶花、聖誕紅、天竺等。我們在群花中繞來繞去,走了不知道多少路,鵑姨耐心的告訴我各種植物的花期和栽培法,我對這些都不大留意,那五色斑斕的花朵已讓我目不暇給了。
在靠角落裡,有一間玻璃花房,我們走進去,花房中成排的放著花盆,裡面栽著比較珍貴,而在臺灣較少見到的花木,大部分也都沒有花,只是各種綠色植物。鵑姨指示著告訴我:百合、鳶尾、苜蓿、鬱金香、金盞、蜀葵……還有各種吊在房裡的蘭花,有幾棵仙人掌,上面居然開出紅色的花朵。鵑姨笑著說:“這是阿德的成績,他把蘭花移植到仙人掌上來。”
“什麼?這紅色的是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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