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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味的手。
“我一輩子都是在說大人物的好話。我已經不會用筆來罵人了,”郭德而不知所措地看著他,象做錯事情的小孩子。
“只要你那鳥玩意兒還是好好的,就應該還有罵人的衝動,”爺爺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再給你一千個銀元重新寫過。”
“那玩意兒倒是沒什麼問題,沙揚尼納最清楚。我只是失去了咒罵功能,只要她不在乎就行了。”
我爺爺拔出手槍,抵住了他的腦袋。郭德而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
“我殺過成百上千舞刀弄槍的傢伙,就是還沒有蹦過耍筆桿子的,”爺爺開啟了手槍的保險拴,“如果你現在都還不恨我,不敢罵我,你他媽的真的不是男人。”
“讓我罵罵別人倒可以。我不敢罵象你一樣的大人物,”保險拴發出的清脆響聲,不由得讓他聯想到咬牙切齒的嗜血怪獸,“不過,你出兩千銀元我還是願意試一試。”
“以前我也把自己當成大人物。唐娜的父親說我是個真正的軍人,連骨頭都是用槍管造的。現在我明白了,其實我跟你們一樣,都得向死亡舉手投降。你儘管罵我吧,就當我是一個年邁體衰的老頭。對了,你還要去聽聽別人是怎麼咒罵我的,都一字不漏寫進書裡,”我爺爺力圖用瀟灑自如的收槍動作,結束這場奇怪而尷尬的談話,但是手槍卻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郭德而彎下腰把手槍撿起來遞給他,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你的骨頭掉在地上了,少一塊你都是殘疾人。還是把這塊骨頭別在你腰間吧。”
我爺爺簽發了一張特別採訪證,讓他走街竄巷去收集咒罵的話語。郭德而可以擋住任何一個鎮民,要他痛痛快快地罵鎮長先生一番,然後得到一塊異域糖果或者一件小巧玲瓏的瓷器。
“你可以盡情大罵鎮長先生,不會有任何麻煩,”郭德而總是這樣開導心存疑慮的鎮民,“如果不罵,你反倒有麻煩,因為鎮長先生會認為你當面不說,實際上是想在背後捅他一刀。”
很快,這件事在小鎮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知道鎮長先生突發奇想,要郭德而用咒罵的口吻寫一部自傳。
“他這輩子殺了不少人。至少欠了我們小鎮十九條人命,”很多人揣測他標新立異是為了讓良心好過一些,就象用手去摳一塊即將痊癒的傷疤,“但願老天能夠原諒這個打自己耳光的人。”
半個月之後,郭德而收集了很多咒罵的話語,還自作主張在每條話語後面註明了咒罵者的姓名和地址。他這樣做是擔心以後我爺爺會把這些令人髮指的咒罵算在他頭上。
他對我爺爺解釋說,在自傳裡標明出處,是為了增強真實感。
郭德而的確沒有說謊,他真的失去了咒罵大人物的功能。面對日漸堆積的紙片,他仍然寫不出一句象模象樣的罵人的話來。我爺爺很生氣,經常用那句最刻毒的話取笑他。
“只要你那鳥玩意兒還硬得起,就一定喜歡罵人,不然,就算是沙揚尼納握住你那鳥玩意兒教你也沒有用,”爺爺微笑著說。
這句粗俗的話讓郭德而很難堪。他苦澀地咧咧嘴轉身走了。要是以前他準會哈哈大笑,就象被人撓了腋窩一樣。
有一天早上,爺爺收到了一封來信。他看了一眼信封上的筆跡,就知道是我父親寫給他的。沒有寄信人的地址。“鎮長先生親啟”一行字寫得特別大,幾乎佔據了整個信封。
他小心謹慎地撕開信封,彷彿拆開裝有炸彈的包裹。這封信不長,可是我爺爺讀了整整一天。他讀了九十二遍,紅色墨汁把十個指頭染得通紅,就象剛剛從火爐裡拿出來的鐵釘。
“罵得好,罵得痛快。他現在有出息了,也喜歡罵人了。他拉了一支隊伍,比我當年還威風。他說最遲明年這個時候,他就要回來看我了,”他端詳著郵戳,想從上面知道這封信寄出的地方。可是郵戳模糊不清,好象是我父親故意不讓人知道他的行蹤。
“給我看看,”我好奇地奪過信來,也想讓手指頭染得紅紅的。我一個字也不認識,彷彿站在十字路口,無可奈何地看著陌生人從眼前來來往往。
“要是你認識字,讀讀這封信倒是很有趣。至少可以看看當兒子的是如何責罵自己的父親的。可惜你還沒有上學,一個字也認不得。留著你以後自己讀吧。我就不讀給你聽了,”爺爺表情古怪地望著我,然後拿過信來放進紅木箱子裡。
“把信給我看看吧,你不是要讓我學罵人嗎?”
“到時候再說吧,”爺爺說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我該找個老師教你讀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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