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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師父,快要死了。”
“你在說什麼?”段隨風不解。
沈青檸卻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聲音,抑或是剛剛的話並非說給他聽,便只伸出手,朝著遙遠的天際某一個方向輕輕探去。
她說:“就在那個方向,你看見天邊那些清淺的白光了麼,那就是衛叔叔的魂魄……”
——不過我會答應你,如果我死去了,就把魂魄化作流光,飛的很高很高,無論你在哪裡,都會看得到……
她自言自語,空茫的眼瞳映襯著那一片白茫茫的天空,彷彿失去靈魂的傀儡玩偶。
段隨風臉上的笑意漸漸凝結,赫然發現沈青檸神色的空茫怪異,臉色蒼白得嚇人,便伸掌探向她的額頭,竟然熱的燙手。
該死!
他飛快的橫抱起沈青檸,卻被她用力的掙脫開來,只一味執著的看著視窗的一個方向。
“師父!師父就在哪裡!我知道他就在那裡!他快死了!他就快死了他的魂魄才會變成白天裡的星星!”
“你瘋了!那些是白鳥的翅膀在陽光下的閃光!根本不是什麼魂魄!”
段隨風用力的拉住她,沈青檸掙扎了許久,終於無力,伏在段隨風的胸口,不在言語,便任由眼淚無聲滑落。
段隨風說神主大人只是太過疲勞,精神太差,需要休息,定要讓她臥床休養,又送來許多滋補的藥草,那些僕婦宮女們便小心翼翼的服侍,來回忙碌了半宿。
三更時段隨風又來探望了一遍,探了探她的額頭,說是燒退了,可還需靜養,便遣散了僕役。
她躺在床頭,聽見宮門咔的一聲關閉,便緩緩的張開眼。
起身,赤足站在冰冷的玉石地面。
——不過我會答應你,如果我死去了,就把魂魄化作流光,飛的很高很高,無論你在哪裡,都能一眼看到……
她迷茫的朝著宮門走去,一路磕磕絆絆,卻彷彿無知無覺,推開宮門,朝著白日裡所見的那個方向奔跑。
眼前流光閃爍,總是近在咫尺,卻又相差毫釐,她便大睜著眼緊跟著那星星點點的藍色流光向前走去。
——師父,你要答應我,不可以偷偷死去……
師父——你要答應我,不可以偷偷死去——
她的腦海裡空曠得厲害,只剩下了這一句反覆迴盪的話,還有眼前那一片閃閃爍爍的流光,指引著她朝著漆黑的夜色奔跑。
腳下的路漸漸變得尖銳粗糙,□的足踩在斷枝碎石上,傳來麻木的痛楚,遙遠得彷彿不是自己的身體。
漆黑的夜色彷彿巨獸一般將一抹小小的白色身影吞沒殆盡,赤足被瓦礫碎石割破,迤邐了一路的紅色血跡,彷彿是盛開在黑夜裡的一片紅杜鵑。
腥澀的味道一路飄散在漆黑的夜色裡,純黑色的世界蠢蠢欲動,看不見的黑影一點點沿著飄散的血腥靠近那個黑夜裡赤足奔跑的白色身影……
眼前星星點點流光閃爍,她的心底卻愈加慌亂,耳畔傳來低沉腥臭呼吸,猛然轉身,卻什麼也看不見,腳步愈加凌亂,忽然腳下一滑,一個趔趄狠狠的向前傾倒,小腿上一陣劇痛,抬眼,正對上一雙赤紅泛光的雙眼……
啊!
她驚叫一聲慌忙退後,卻發現周遭早已被一群毛茸茸的野獸團團圍住,沈青檸慌亂的後退,奔跑,失了方向。
——師父,你會保護我一輩子的麼?
——師父,你會保護我一輩子的麼?
——會。
——會。
腦海裡迴盪著衛錦那乾淨的笑容,眼淚便不自覺的從眼角滑落。早已不辨方向,她只緊閉著雙眼,拼命的向前奔跑。
她想,若是她有了什麼危難險阻,師父一定會出現的,就像十二年來的每一次。
黑暗中雙腳彷彿只是機械的奔跑,忘了疼痛。
在那一片黑暗的盡頭,她忽然見到了碗口大小的一簇白光,光明愈加擴散,彷彿是一個山洞的出口,逃出去,便是一片豁然開朗。她站在山洞口,只覺得腳下一晃,眼前一陣眩暈,終於看清楚了,自己竟站在紫衣谷的山坡。
頭頂暖陽如絲,紫衣谷裡溫暖平靜。她緩緩的踏出一步,觸動了師父設下的鈴鐺,一陣清脆的嗡鳴聲,便見那個白衣整潔的男人從草廬裡搬了許多書籍出來晾曬,見了她痴傻,便笑她:
“笨丫頭,每次都會觸到自己設下的陷阱。”
見了她的愕然呆立,他聲調淡然。
“還不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