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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斯說:“我們出於同情和崇敬,傾向於忘掉那讓丁刻骨難忘的痛苦和不和。我讀著他幻想的邂逅的情節時,想起了他在第二層地獄的風暴中夢見的兩個情人,他們是但丁未能獲得的幸福的隱秘的象徵,儘管他並不想理解或者不想理解。我想到的是結合在地獄裡,永遠不分離的弗朗切斯卡和保羅。懷著極大的愛、焦慮、欽佩和羨慕。
我的枕邊之書從1980年開始,《神曲》穿插在無以計數的書之中,我出門時,箱子中必須放上《神曲》,它以但丁似的韻律佈滿了我的雜蕪生活,從而使我從雜蕪中脫穎而出。1980年,令我著迷的但丁使我的生活佈滿了一個女孩18歲的翹首等待:我怎麼也無法弄清楚穿一身黑色袍衣的但丁為什麼有著摯著的和灼熱的勇氣去追逐那個神秘的女人,我怎麼也無法弄清楚從煉獄到地獄的過程也是抵達天堂之路的必經過程。所以,枕邊書恰好順應了我成長的探索。《神曲》也不可理喻地神秘,自始至終地伴隨著我,每當我從遷移或旅途中從箱子的中部取出書時,我的心智,我的身體,我的魔法已經達到了某種結合:它讓我戰勝了生命的恐懼。從而從虛無和莫測之中掌握了人生中美妙的技巧,它就是寫作。
環繞在西南方向的某一側,在我的房間的一邊,是我的床,是我的繡花枕頭;在一個個深夜的來歷不明的黑暗處,沒有一種永恆的美妙達到但丁給我帶來的冥思曲那樣永恆;在層出不窮的暗喻裡,失去的時間和得到的時間有著類似的遭遇,因而《神曲》給我帶來的是遼闊如水的隱喻。
1991年 旁邊的愛情和懸崖
1991年,我沒有愛情,我租住在昆明蓮花池畔一幢小樓的一間出租屋中。從旁邊的房間裡經常傳來柺杖的聲音或跌倒的聲音。有一天晾衣服,我穿過了廊邊到了頂樓,那是一片平臺,一片六層樓的平臺,一個女人,圓臉,蘋果似的圓臉,然而卻沒有散發出蘋果似的紅潤,那張臉顯得異常的蒼白--就是在這張蒼白的臉上,我發現了一種無法收斂的絕望。
那女子的手裡拄著一根柺杖,發現我時頓然停住,身體彷彿被掛在空中,有一種失去根莖的飄忽感,我想上去扶她一下,她迴避了,不是用她的身體迴避,而是用她的眼神,那種冷漠的目光彷彿冷劍想射出自己的拒絕,所以我沒有走上前去。
在我晾衣服時,我有意觀察她,她已經在移動腳下的柺杖,她的腳或者受了傷或者是天生的缺陷。不過,我感覺到她支配柺杖的姿態顯得很生疏,也就是說她不是從孃胎裡出來後就攀住了柺杖的,而是意外挫傷了腿,她的腿顯得修長。此刻,她已經到達了平臺的邊緣,我輕輕咳嗽一下,暗藏她我存在著,附在邊緣上往下看是危險的。
此刻,我想起了懸崖,我想起金沙江畔的那座深紅色的懸崖中段掛著身體,那是一種歷史的記憶,對於我來說,靠近懸崖無疑是靠近了深淵--孩提時代的這種恐懼深深地吸引了我的靈魂,使我由此想阻止她。她回過頭來笑了一下,那是一種冷笑,然而,她坐了下來,坐在了平臺的邊緣。我始終不敢離開她,衣服已經涼完了,程式已經結束了,我想用緩慢來拖延時間,以此讓她重視我的存在,以此讓她充滿人世間的一切旁騖。在最關鍵的時刻,心存旁騖可分解一個人心靈中直抵目標的瘋狂,憑著我的經驗,我感覺到這個撐著柺杖的女人,靠近一座危崖似的平臺,就宛如我歷史記憶中的那個女人,直抵金沙江懸崖並撲向了深淵,她之所以不死是因為有幸被懸崖的樹枝絆住了身體。
而這個女人有可能憑著這根柺杖就會讓她置入無底的深淵,就在這時,就在這危機時刻,一個男人突然從平臺上竄出來,不顧一切地速度像箭一樣快速,她的身體顫慄著,男人已經上前擁抱住她。我聽見那男人在起伏中搏動的心跳,我聽見了那男人擁住她身體時狂熱之聲:你想跳下去,對嗎?然而,即使跳下去也無法解決你絕望的問題,為什麼不相信時間呢?有了時間你就可以感受到生命的變幻……
男人這麼一說,那女人的身體彷彿就被拉回來了。漸漸地我感覺那僵硬的、冷漠的、無助或絕望交織的眼神恢復著一絲溫馨,是那個男人的手把她拉回到了現實,她的身體一邊支撐著柺杖,另一邊支撐在男人的身體上。男人要把她拉回離懸崖越來越遠的地方。
往金沙江畔跳下去的女人,因為無人拉住她,所以,她跳下去被樹枝掛住了,而這個女人卻被一雙手拉住了。她又重回到她的世界。她就住在旁邊,是我的鄰居,我漸漸地才弄清楚,她遇上了一場車禍,有可能她會失去一條腿,所以,她被這種絕望籠罩著,奔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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