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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上了油燈,那個季節缺電,缺電已經很長時間了。哥哥把燈芯挑亮了一些,母親來了,母親給小鳥帶來了鬆軟的米飯,我剝開了鳥嘴,把米飯喂進它的嘴裡。起初,它吞嚥得費勁,我們又餵了它一些水,母親發現了它的傷口,在兩翼之下,血淋淋的傷口讓我們呼吸到了人類給它帶來的殺戮和血腥味兒。母親帶來了酒精和消炎粉,撒在傷口的表面,並給它吞嚥了一顆像沙粒般細小的消炎藥。它除了消炎之外,還能止痛。
午後,幫助小鳥找到了睡眠之地,在秋天夜晚的寒冷裡,我們幫助小鳥臨時地搭起了暖和迷人的帳篷:在幾塊拼疊起來的紙盒深處,我們墊上了層層疊疊的稻草,我們放上水和米粒,我們設定了一道小窗戶,按照人類的居住環境,幫助這隻小鳥尋找到了暫時的家園。
三天以後,鳥兒奇蹟般地站了起來,第一天拂曉我們拉開小窗戶時,還看見它孤立憂傷的小模樣,它的身體似乎在療傷中充滿期待;第二天拂曉,我們觀望它時,它的兩翼已經微微張開,這表明那些消炎散粉已經滲入到傷口之中去了。已經幫助它慢慢地戰勝了炎症。第二天拂曉,我第一個拉開了它的小窗戶,它竟然站起來,兩翼在窄窄的小房屋裡動著,那渴望飛翔的姿態迅速地感動了我們全家人。
最激動人心的、最愜意的是一個早晨降臨到小花園中,我們梳理了一遍鳥羽毛,喂足了它水和米飯,這只不死的鳥兒,這隻經歷了三天療傷的鳥兒,這隻差一點就被我們安葬在塵埃深處的鳥兒,終於可以飛起來了嗎?我們全家人站在一起為它的飛行送行的時刻已到:它不過才擁有了三天時間重新獲得了新生。這種魔法在冉冉上升的朝霞之中給予了我們生活的信心,在萬物地危難之中都需要擁有時間,給予他們三天時間吧,證明它們可以不死的理由和現實;給予萬物三天時間吧,我們可以陪隨萬物一起經歷時間之謎的變異,也可以經歷時間魔法的考驗。因為,三天時間就可以改變一種命運,我讓你看到的那隻鳥兒依然從花園中飛出去,它的兩翼充滿了玄機,同時充滿了新生的顫慄。
1980年 我枕邊遼闊似水
一隻繡花枕頭的一側,突然放上了但丁的《神曲》,一本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出版的禁書,已經變得像茶樹一樣金黃。我從一位老先生的收藏中借來了《神曲》時並不知道但丁是何人?因為距離我遙遠的1300年就像夢一樣虛幻,但也像夢一樣出現在黑夜。貝雅特麗齊出現時,我們似乎也同時與詩人但丁邂逅了,在之前,我不知道詩人但丁在哪裡,也不知道但丁是什麼模樣,直到見到貝雅特麗齊之前,我都不知道天堂和地獄到底有多少距離。
書在枕邊翻開時,已經是午夜。1980年,我還是一個對寫作讀書缺乏預見能力和判斷能力的女孩,我貪婪地讀書,不加選擇地閱讀,直到我遇見了但丁和他的貝雅特麗齊。詩人但丁經歷的一種悲劇生活正在那個午夜的皺褶中展開,確實,我觸控到了枕邊的皺褶,那是身穿紫紅袍衣的貝雅特麗齊的長袍上的皺褶;那是身穿黑色長袍的詩人但丁的皺褶,它們擺動在我眼前,詩人寫道:“我祈求著,而她離得很遠,彷彿在微笑,又朝我看了一眼,然後轉過臉,走向了永恆的源泉。”
一系列但丁給我從《神曲》中帶來的皺褶不斷地擺動或飄蕩而來,它們甚至掛在窗簾上,甚至掛在夜幕之上,甚至同月亮站在一起,在明淨的天空,我看見了孤獨的但丁,用他夢魘似的無究無盡的力量,只為了看見貝雅特麗齊燦爛的微笑。所以,但丁祈求道:“啊,夫人,你是我的希望所在,我祈求你拯救,我地獄裡的靈魂。”
此刻我枕邊遼闊似水,似乎看到了但丁所追逐的一團玫瑰色的光斑。那是玫瑰的名字,數年以後,我日常生活中插入了一隻花瓶中的一束深紅色的玫瑰,那一定是詩人但丁看見過的置入迷津中的一團--玫瑰色的光斑。於是,我迷戀上了但丁,便用好幾瓶來自滇西的酒罐中的純美酒,以此作美妙的交換,使但丁的《神曲》永遠不變地留在我枕邊。我用柔軟上好的牛皮紙封好了《神曲》的外套,彷彿給它穿上了一件新衣,以此守候好那些交織在《神曲》書中的天梯和神秘的路徑;以此維繫好我與但丁邂逅的道路。
經過了但丁似的“一個在明淨的天穹,一個最深的海底”的時間之謎,《神曲》以各種各樣的版本的書替換著昔日的書,每一本書的降臨必須放在枕邊,對於但丁來說,我是不存在的,或者是永遠看不到的,而對於我來說,他是我的影子,或者是移植到我生活中的影子。
憂傷的鏡子,一次又一次地照亮了但丁走過的道路,博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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