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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於咬累了牙齒,下意識撇開頭,甩去那隻被她咬出了齒痕的手。
他替她蓋上被子,伸手將床頭小燈調暗些。
“……不要關燈……好暗……我會怕……”即使她閉著眼、即使病得胡里胡塗,還是任性地不準燈火消失。
“好,不關燈。”他又將燈給調到最大,不過為了避免強烈的燈光照射讓她睡不安穩,他傾身用肩膀擋去部分光線。
一直到了半夜,她的燒退了一些,再差一點點就恢復到正常的體溫,他才鬆了口氣,她卻在此時緩緩抽泣,嚶嚀地哭了起來——像是甫初生的嬰娃,哭的讓人摸不透是餓了還是尿布溼了一般。
喉間有著哽咽、肩頭輕輕顫抖,雙唇如秋風落葉地抿動。是夢魘也是無助,臉上悶出來的汗水和淚水交雜成一片,簡直狼狽。
“花漾?”他低著聲喚她,想將她從夢境中喚醒。
她還是悶聲哭著,像在壓抑什麼,她是不清醒的,淪陷在自己侷限的夜夢裡,夢裡的她已經無法承載所有的悲傷,所以連同現實的她也一併哭得泣不成聲。
到後來,她甚至咬住了自己的食指,阻止任何咧咧的哭聲背叛地逃離唇問。
他第一時間地抱起了她,讓她的雙手環住自己,並張開自己的臂彎摟抱她,讓她清楚她現在不是孤單一個人。她渾身汗溼,背脊一整片的熱汗連帶弄溼了他抱著她的右手掌,左手壓著她的後腦,讓她依靠在他的肩窩;他的唇畔離她的耳朵只有少少幾公分的距離,傳進她耳裡的是給她心安的撫慰言語,安撫著她突如其來的哭泣。
但他並非要她別哭,相反的,他希望她放聲大哭,最好是將她現在哭泣的主因由此宣洩,而不是用強迫抑制的方式在憋泣,那並不能解決問題之本。
如果她只是作了場惡夢,也必須找出惡夢的潛在根源,然後,剷除它。
花漾仍是渾沌,只知道自己找到了浮木,所以她用盡全身的力量緊緊抱住他,怕自己一鬆手,便又被拖回夢境去。
“我在這裡,別忍著,要哭就哭吧,我在的。”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他會包容所有的她,好的花漾、壞的花漾,他都可以展臂容納她的飛奔而來,任她——予取予求。
哇的一聲,她終於哭出來。
那哭聲,像初生兒的初啼,又響又亮,他沒推開兩人間的距離,反而更仔細聆聽她哭泣背後的嘟囔。
含含糊糊裡,她在低聲咒罵,也在困惑自問,更在怨恨不甘——
“他們把我生下來……為什麼還讓我這麼不幸福?!……我一點都不幸福……一點都不……”
這句話,她重複了十幾次,每一次問,都沒有人能給她解答,連他都不能。
重新穿上久違的緊皮衣,花漾毫不在乎露出過多的肌膚供人欣賞,未及肩膀的頭髮雖梳得整齊,但髮絲幾乎將世界上所有顏色都含括進去,染了每根髮絲都鮮豔無比,銀飾耳環大項鍊,骷髏造型的皮帶,叮叮咚咚的掛滿全身。
套上長皮靴,花漾瞧瞧鏡中的自己,鏡前印出一張不知滿意還是無奈的笑容。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竟會打從心底覺得自己這副打扮真是醜到極點,從頭到腳沒有半點可取,虧她以前還沾沾自喜著自己眼光“獨到”,像個小丑一樣……但這也是她要的效果,一種防護的偽裝。
臉上一層頗厚的妝是為了掩飾病容,左眼下方貼著一顆晶亮的水鑽,其存在的意義,就猶如哭笑小丑臉上的淚滴,潛藏在心底深處的冷漠。
今早,她醒在簡品惇的床上,腦子的昏沉感是比昨天減少了很多,知道自己像是病了一場,隱約記憶哭鬧了一夜,在夢裡逼問著什麼,也有人回應著什麼,但是睡醒後,能記住的片刻已經寥剩無幾。身上穿的也不再是那套學生制服,而換上了寬鬆睡衣,她不認為自己有剩餘的力量解釦子脫衣服,想當然是他替她換的,而她唯一覺得彆扭的,就是擔心他嫌她身材不夠好。
只是,她沒什麼機會詳細問他滿不滿意她的身材、有沒有哪裡需要增減等等的問題,她趁著簡品惇在廚房煮熱粥的空檔,偷偷溜出門,回到自己的寂寞小窩裡換上這襲塵封幾星期的小皮衣。
她也好想悄悄在廚房外偷觀他忙碌的背影,或是從他背後環抱住他,跟他道早安……
可是如果這樣纏膩著他,她一定堅強不起來,不足以面對接下來要承受的結果,她不想讓他看到這樣的自己,也不想讓他覺得她很沒用。
整裝完畢,花漾準備去赴約——赴一場她父母親離婚前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