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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磨出了血,一天也掙不上一角錢;這些事跟三之助說也沒有用。聽說你的東家在白金臺街有一百間出租的連簷房,單拿房租這一項收入來說,日子就過得夠闊氣的了。有一次我有事去找你,從門口走過,看見他家正在修理倉庫,那麼大的倉庫,怕花一千塊錢也修不完。真是個大財主,叫人羨慕。你在那公館已經待了一年工夫,自己所喜歡的傭人想借幾個錢,主人不會不答應吧?要是在這個月底,我能夠央求那個債主重寫一張借據,付給他利上滾利的利息一元二角錢的話,就能再緩三個月的期限了。這樣一說,好像我這個人盡打如意算盤似的,不過哪怕是攤子上擺的年糕也好,如果不能在大年初一到初三這三天裡買點來給三之助嚐嚐年糕的味道,那麼做父母的太對不住這個有出息的孩子了。因為這樣,大年夜那一天我手裡非有兩塊錢不可,所以雖然不好開口,希望你代我設法借來這筆錢才好。”
阿峰聽了舅舅的要求,思忖了一會兒,然後說:“好的,這件事交給我辦好了。要是不好借,就說預支工資,求求看吧。各家有各家的困難,一到裡面就和從外面看見的不同了,一提錢更是到哪裡都為難。不過,好在數目不多,如果拿這些錢就能對付一時,我想東家聽見原由也許會答應的。今天為了這件事也不能叫他們不高興,我馬上就回去了。下次休假是在春節,那時候全家人再聚在一起,歡歡喜喜地過節吧。”
“那麼錢是怎樣送來呢,叫三之助去拿吧?”舅舅問道。
“這可真成問題。平常都忙得一點空也沒有,大年夜更不會有工夫了。叫三之助跑那麼遠的路,實在過意不去,不過還是麻煩他吧。我一定在午前把錢準備好,等他來拿。”
阿峰滿口答應著回去了。
下
山村家的長子名叫石之助,因為母親是繼母,父親待他也很冷淡。他十年前就聽說父母商量要把他送給別人做養子,從他妹妹中間挑選一個人來繼承家產;他心裡很不痛快,於是利用獨子不能廢嫡的特權,從十五歲那年的春天起就任意遊蕩,為的是故意讓繼母氣憤,但是他卻忘了老父的傷心。因為他長得英俊,有一雙清秀的明眸,附近的姑娘們背地議論說:“那個人雖然面板稍黑些,風采倒也不壞。”但是他卻一味胡鬧,有時還到品川的妓樓去,不過只在那裡喝酒取樂罷了。他最喜歡半夜驅車跑到車街無賴子那裡去,把他們喊醒,抖抖錢包倒出所有的錢,散給他們打酒買菜。像這樣,他把揮霍當作唯一的樂趣。繼母看他這種行狀,就不斷向丈夫進讒言說:“要是叫這孩子繼承產業的話,簡直就像往煤油庫裡添火,一片家業立刻就會化為一縷青煙,留下我們來可怎麼辦呢?剩下的妹妹們也太可憐了。”於是兩人暗暗商量:最好讓他到別人家去做養子,但恐怕沒有一家肯收留他,還是分給他一點財產,讓他分家另住,另立門戶好了。石之助卻把這話當耳邊風,不入圈套,話裡帶刺地譏諷父母道:“要是分給我一萬元,按月再給我生活費,不禁止我隨意在外邊玩,將來父親逝世了,就把我奉為兄長,代替父親當家做戶主,連給灶神供一棵松樹枝的小事兒都尊重我的意見,那麼不妨目前別立門戶,不為本家操心勞神。如果二位老人答應我這些要求,我就聽從你們的吩咐。”
大年夜(5)
他從別人嘴裡聽說自己家裡今年又添置了不少連簷房,房租的進款加了一倍,就說:“奇怪,奇怪,這樣增加財產將來留給誰?俗語說:‘燈盞的火苗能引起火災’,難道不知道我這個公認的‘長子’的火球在這裡滾著嗎?”他於是答應伊皿子附近的窮人們說,將從父母手裡騙取一些錢來請大家過個好年,約定在大年夜,連吃喝的地方都定好了。
石之助的幾個妹妹一聽哥哥回來了,個個都嚇得好像見了膿瘡一樣,連碰都不敢碰他。因此他為所欲為,越來越任性。他把兩腳伸進暖籠裡,連聲喊著“水、水”,要解酒後的口渴。繼母看到他那蠻橫的態度,恨得直咬牙,不過畢竟不得不擺個虛面子,只好把平常背地用來罵他的刻薄話收藏起來,假情假義地說什麼“彆著涼啊!”拿床小棉被來給他蓋上,頭底下還給他放上枕頭,一面故意大聲叨咕,好叫他聽見自己的勤儉持家。她說:“得準備明天的菜飯啦,那小乾魚非我親手撕不可,叫人撕就浪費了。”
這一天也快到晌午了,阿峰因為還沒有辦好曾經答應過舅父的事,所以始終放心不下。可是,今天她哪裡有空閒去察看太太的臉色呢?好容易有了一點空,她摘下了包頭手巾,搓著手央求太太說:
“在您這麼忙的時候提這事,覺得非常過意不去。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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