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2/4 頁)
彷彿雲端天君下得凡塵。
顧明舉走後,天邊颳起颯颯一陣秋風,雨點淅淅瀝瀝而下,打在枯葉上,滴滴答答地,傳進耳裡,落上心頭。
自來世人重男不重女,女兒家嬌養深閨,出閣時單隻要擔得起“柔順賢淑”四字即可。
身作男兒卻任重道遠,好男兒當志在四方、當建功立業、當名留青史。若讀書,則學富五車名揚四海;若從商,則財源廣進金玉滿堂;若入仕,理所當然該是封妻廕子位極人臣,唯有如此這般,才算當得起“光宗耀祖”四個金光燦燦的大字,家鄉的年邁父母才能在遠親近鄰的交口稱讚聲裡抬頭挺胸揚眉吐氣。
正如目下,但凡有送子入學唸書的,誰家父母不點著自家一臉髒兮兮泥垢的“小王八羔子”的腦袋,額角爆著青筋恨聲念一句:“你看看那朝廷裡的顧侍郎!老孃什麼時候才能倚著你這個小討債鬼過一天舒心日子喲!”
好才學好手段好運氣的顧侍郎可謂名滿天下。只是於天下而言,這樣的傳揚不知該說是幸還是不幸。
嚴鳳樓把四散在桌上的公文一份一份拾起,撫平褶皺,仔細摺疊,按著順序一冊冊碼在手裡,然後整整齊齊放回左手邊。
那篇寫到一半被打斷的公文還鋪在面前,嚴鳳樓重新壓過鎮紙,舔過筆鋒,抬手懸腕,執著筆想把那個才寫了兩筆的字補上。誰知,筆桿凝滯,腦中空空如也,突然間就想不起來了,連同之前已經打好的腹稿都忘得一乾二淨。
雨一陣接一陣地下,簷角的銅鈴被風吹得“叮叮噹噹”,半闔的格窗“嘎吱嘎吱”作響,不安分的鳥在籠裡上躥下跳。
鎖緊眉頭幾番認真思索,心胸肺腑一團亂麻,那個寫了一半的字還是沒補全。這公文是寫不成了,按照顧明舉說法,本來就不該寫。
索性擱了筆,閉上眼,靠坐在椅上想要好好靜一靜。一個人的書房裡,腦海裡翻騰來翻騰去脫不開那張始終不曾忘記過的臉,當年的,現在的,按照傳聞勾勒的,親眼所見的,近的,遠的,看著自己的,望著別人的,形形色色千變萬化,從五年前到五年後,卻自始至終是那張臉,那個名,那個人。
嚴鳳樓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砰”地,恍如擂鼓。原來再假裝不在意也騙不了自己,他嚴鳳樓永遠鬥不過顧明舉,只消對方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輕如無物的親吻,人前剛正端肅的南安縣丞就能被攪得心煩意亂潰不成軍。
被顧明舉說對了,五年了,他嚴鳳樓一點長進都沒有。
“鳳卿,我可不可以說,其實你不恨我?”一吻過後,他這麼問,還是維持著那張永遠讓人猜不透的笑臉,眼中眸光閃爍。
恨不恨?他不問,嚴鳳樓自己也不知道。一如那句“我喜歡你”,他們之間從來都不說這些的。縱使是在如膠似漆耳鬢廝磨的時候,他或是他也終不曾將這兩個字訴諸於口。
“大人……”
突如其來的聲響打斷了他的思緒,嚴鳳樓睜開眼,看到了門邊的杜遠山。書桌與門檻尚有一段距離,那個有著青澀臉龐的高個學子卻止住了腳步,不知被什麼束縛了手腳似地,拘謹地不肯再向前。
“是遠山啊。”他直呼他的名,收拾起一臉茫然的神色,傾身上前親切喚他。
出自南安書院的縣丞向來對書院學子照顧有加,杜遠山是本屆學子中的佼佼者,因此更得他青睞,“近來公務繁忙,你我很久不曾一同談文論道了,來,先來說說,你最近又寫了什麼好文章。”
“大人,學生是來問你一件事。”像是下定誓不回頭的決心,杜遠山方觸及他的目光便急急忙垂下頭把視線死死地釘在了鞋尖上,“大人你、你……”
“我?”他好奇。
他卻遲疑了,握緊雙拳苦苦壓抑:“學生知曉這是大人的私事,本不當問。可是、可是……”
他囁嚅著,恨不得把一張臉全數埋進胸膛裡。
雨水聲聲,桌上的白紙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哦?你想問我的私事。”現今的學生果然不能同自己當年相比,那時,巧辯機敏如顧明舉也不敢輕易去探詢夫子們的私事,更何況是一縣之丞。
嚴鳳樓越加覺得有趣,寬厚笑道,“莫不是城中起了什麼關於本縣的傳說?你但問無妨,我絕不去府上告狀。”
“我、我……”他雙拳一緊再緊,自來耿直坦誠的少年屏住一口氣突然大膽抬頭,“大人與那位顧侍郎究竟有何淵源?”
出乎意料的提問,從未想過這樣的問題會從這個一心向學的學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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