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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dy
《糖》
2000年1月
把棉棉1996至1999
的中短篇小說串在一起
就是糖
一樣的故事
不一樣的讀法
鹽酸情人(1)
我睡在粉碎裡
死去的就是你的美麗
這扇靈魂的窗戶
變化得如此認真
再也不會回來
再也不會回來
這是誰說的
1、永不回頭
下雨的時候常會想起玲子。玲子對我說過有一首詩裡寫著:春天總是要下雨,那是大地和天空在做愛。對此我們都曾迷惑。那時我們常常會被一些小問題糾纏,例如病菌,例如恐高症,例如“愛情是抽第三根菸時的想象”。玲子是我高中時的同桌,她長得象一張白紙,她的蒼白是一種狀態,一種出神的狀態。
我記得很清楚,那時我是個愛吃巧克力的女孩,看起來就象個檸檬黃色的小太陽。
高二第一學期開學不久,玲子的頭髮開始變得這裡短一截那裡多一塊的,她的臉上經常會有被指甲抓傷的痕跡。她本來是個極安靜的女孩,那個時侯她的安靜變成了古怪。在我的一再追問下,玲子告訴我她可以確定班上有個男生在注意她,並且目光“熾熱”。我記得她當時對我用了“熾熱”這個詞。她說他熾熱的目光沒完沒了地圍繞著她,這讓她滿腦子私心雜念。她說她是決不可以為讀書以外事分心的。玲子認為他看她是因為她漂亮,玲子認為自己很漂亮,玲子認為自己的漂亮是一種障礙,她為此羞恥。所以玲子開始把自己搞得很難看。她以為這樣事情就可以朝好的方向發展。她認定她醜了就不會有人再看她了,沒有人看她了,她就可以好好唸書了。玲子說她是必須要好好唸書的。
在那整整一個學期裡,玲子千奇百怪地變換著她的樣子。很多同學為此費解,並且不再接近她。
我並不覺著玲子有多漂亮,我理解她,但我不知道怎麼幫她。她是那種平面的、靜止的,刀槍不入的。
有一天,玲子沒來上學。那個位子從此就一直空在那裡。聽說她有暴力傾向,她的父母把她綁去了精神病醫院。玲子瘋了。我開始拼命吃巧克力。我一緊張就需要巧克力的毛病從那時起一直延續到十一年後的今天,我因此有了嚴重的血糖問題。
那時我曾偷偷跑去精神病院看她,我穿著紅色的滑雪衣在星期六的下午鑽進醫院的鐵絲網。我想其實我是可以從大門進去的。我在冬天給玲子帶去她最愛吃的娃娃雪羔,香草橄欖和杏話梅。我不停地吃著巧克力,她吃著娃娃雪糕和香草橄欖。病房的其它病人都是大人。基本上都是我在說話,不管我說什麼,只要一個話題結束玲子就會笑,那是真正的銀鈴般的笑聲。
玲子是說過些什麼的,玲子不斷重複“在醫院裡吃藥人吃得這麼胖人吃得這麼胖。”
後來聽說玲子出院了,她的家長請求老師通知大家誰也不準去看望她。
一個雨天的下午玲子的死訊傳到學校。據說有一個男生在某個下午乘她父母不在拿著一束鮮花去看她。那個時候上海是很少有人買鮮花的。當天夜裡,玲子在自家的洗手間切腕自殺。據說她是站著死的。
這一駭人聽聞的事件使我迅速地滑入“問題少女”的泥潭。奇怪的日子到來了,我的聲音由於激動而變得越來越沙啞,我殘酷的青春由此開始。玲子那特有的銀鈴般的笑聲從那個冬天起就一直飄蕩在我身後,它逼我走入無邊無際的黑暗,永不回頭。
2、那個送花的男生
奇異果在十年後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他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學。我常來的這家酒吧的調酒師是他的好朋友,奇異果聽他說起我,所以這天他特意在那裡等我的。
奇異果現在是一名出色的造型師。有些人彼此期待而又彼此懼怕,他們很容易在人群中相互辨認出來。我和奇異果就是這一類。
我們有時會做愛。我們做愛的方式每次都一樣。他用嘴唇給我高潮,然後我需要背對著鏡子跪在床上,擺直我的大腿,扭動我的腰,手臂自然搭下,他看著鏡子裡我的背影自慰。我看著他自慰時的樣子,他到達高潮時的聲音不是來自他的身體,而是來自他的夢境。夜晚的顏色總是讓我透不過氣來,我吻了他,我們就很近了;我們知道了對方高潮時的樣子,我們就佔有了對方的秘密。然後我們一起走進浴室,有時我會在浴室裡求他,求他用平常的方式,我會哭,然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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