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3/4 頁)
從發現“老夥計”不愛吃不愛動,到它慢慢地嚥下最後一口氣,共經歷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這期間,酸棗衣不解帶寢食難安地照看著它,陪它走完了勞累的一生。
酸棗竟像個孩子似的哭成了個淚人。肩膀一抖一抖的,瘦癟的胸膛若風箱般一起一伏地抽搐著。他的嘴裡發出陣陣嘶啞的泣涕聲,就如死了親孃老子甚或媳婦婆娘一般。他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向前來打探的人講道,這牛是不該死的。打發現牛不愛吃草,我就跟茂林彙報過,幾次跑到公社獸醫站去抓藥,都不頂事。後來,我還親手牽著牛去過獸醫站,打過針,灌過腸,仍是不管事。再到後來,牛就不吃不喝了,肚子脹得鼓鼓的。今夜裡,它就是這麼活活地給脹死的呀。臨閉眼的時辰,它還拿眼瞅我。它還想活哦,還想叫我給它治吔。說著說著,便老淚橫流了。
前來打探的人們就裝出一副同情的嘴臉,隨和幾句,又偷樂著愉快地離去。他們像遇見多大的喜事似的,到處大張旗鼓地傳播宣揚,引來一批又一批興高采烈的探視者。為隊裡勞累了一生貢獻了一生的耕牛死了,全村老少千把口子人中,只有酸棗悲痛欲絕,其他人心裡卻都樂開了花。終於有牛肉吃了,讓終年難見肉腥味兒的老人孩子解解饞,是每個村人乍聽到這一喜訊時,心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他們逢人就講,相互轉告。僅僅上工集合的一小會兒工夫,這訊息便傳遍了全村的角角落落。
茂林吹了幾聲哨子,壓住眾人唧唧喳喳的談論聲,也強壓住自己內心的喜悅。他使勁兒地繃緊著臉道,耕牛死哩,還是頭母牛,這可是咱隊裡的重大損失呢。我得立馬到公社彙報去,再到獸醫站請人來驗看。大家夥兒都安心地上工幹活,別為這事耽擱了生產呀。
待眾人興奮地離去,茂林也興沖沖地跑到酸杏家。他壓抑不住內心的興奮之情,急切地向酸杏彙報了此事,並請示道,是先把牛開膛剝皮後等著公社來驗看呢,還是等公社驗看完了再剝皮開膛。
酸杏早看出那牛已經不行了,也在盼著它快快死掉,好多留點兒牛肉吃。他心裡還一個勁兒地埋怨弟弟酸棗,嫌他照顧這頭病牛也太上心了。弄得它該死的時辰不死,等身上那點兒肉靠沒了,只能啃骨頭架子了。酸杏懷著好心情,耐心地聽完茂林的彙報,就把大手一揮,大聲說道,還等咋兒,今晌兒就剝。你快步去公社,立馬把獸醫站的人拉來驗看。吃晌午飯的時辰,咱就分肉。讓振富把帳捋清嘍,每家每戶按人頭分,年底從工分里扣,千萬別弄出差錯哦。
耕牛是生產隊重要的財產。沒了牛,就等於工廠沒了機器農村沒了重勞力。基於此,公社制定了嚴格的上報制度。若是隊裡新添了牛崽兒,就要像家裡添了娃崽兒一般地向公社報喜。若是牛死了,要在十二小時內報告給公社。由公社指派獸醫站的人前去驗看,檢查是病死的,還是意外死亡的。要是意外死亡的,必須查清是飼養員失職,還是壞人有意殘害致死的,就要追究上至村支書下到當事人的責任。嚴重的,支書要撤職,黨員要開除,當事人要拘留法辦。
酸杏和茂林當然不怕公社來驗看。只是怕公社的人來不及時,這牛肉就得拖到天黑才能分到手。到那時,恐怕全村人都得半夜三更地吃夜飯了。
茂林旋風般地奔出酸杏家門,三步並著一步地匆匆趕往公社彙報去了。
瘋狂的杏林
酸杏和茂林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
茂林一溜煙兒地趕到公社,也就是上午八、九點鐘的樣子。秘書楊賢德慢條斯理地聽完茂林的彙報後,眼角閃過一絲兒不易察覺的光亮。
楊賢德給茂林親自倒上一杯水,還格外加了一小捏茶葉。他說道,別急,別急,說詳細點兒。
茂林就從牛得病開始說起,隊裡派人怎樣救治,怎樣護理。最後,牛又是怎樣死掉的。他就跟講故事似的,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茂林還自作聰明,想當然地加入了一些自己現場胡謅亂編出來的場景和細節。楊賢德就認真地聽,認真地記。他還有意提了幾個無關緊要不痛不癢的細節問題,讓茂林細細解釋。如此這般,一個多小時就過去了。
楊賢德慢悠悠地打了個電話,通知獸醫站的頭兒,叫他安排一名工作人員去驗看。
等了半個多小時,獸醫站站長老崔拎著一隻髒兮兮的黑色人造革提包,急匆匆地親自趕來了。他說,站裡的同志積極性很高,都主動要求去。但考慮到杏花村山高路遠,來回太辛苦了,就自己親自跑上一趟吧。
楊賢德稱讚道,還是老崔會當領導,幹工作身先士卒,哪有幹不出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