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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拿去開刃!”銅匠藉著從視窗射進來日光,得意洋洋地說道。這是他一個月來的最佳作品,弧度柔美,重量均勻,配上刀柄後,足夠換一匹四歲口的戰馬。
“謝謝毗伽師父!謝謝附離”彎刀的主人抱著自己的寶貝,跳躍著跑進了雪地中。銅匠笑了笑,從火堆中夾起另一塊精鐵。
“你要累死他啊”陶闊脫絲跳起來,大聲抗議。
銅匠把目光轉向少女,臉上立刻浮現了充滿陽光的笑容。“他對你很重要麼?除了一把子力氣外,我沒看到任何好處!”
“毗伽師父!”少女登時漲紅了臉,接連跺了幾次腳,恨恨地說道:“我去告訴西林阿姨!你為老不尊!”
難得她又用對了一次成語,銅匠笑著搖頭。目光轉向已經握起錘柄在手的李旭,和藹地命令道:“回去吧,明天早上到這裡來找我。一旦累壞了你,我以後恐怕沒有安寧日子可過!”
“嗯!”李旭答應一聲,搖晃著出門。陶闊脫絲顧不得再找銅匠麻煩,上前幾步,用力撐住他半條胳膊。
望著年青人離開的方向,銅匠拎起身邊的酒袋狂灌了一大口。手裡的小錘叮叮噹噹,彷彿奏響了一串歡歌。
那是草原上春天時的長調,男女牧人相對而唱。其韻律,像極了千年之外的一曲古風。
“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注1)
注1:摽有梅,出自《詩經。召南》。透過樹上的梅子越來越少,形容女子青春越來越短,請有心男子採摘趁早。
第四章 醉鄉 (五 下)
第一卷塞下曲第四章醉鄉(五下)
黃石公橋頭試張良的勵志故事李旭從小就聽說過,所以第二天不到卯時他就爬了起來,早早地來到銅匠家的氈包群外等候。草原上夜風如刀,凍得他嘴唇發紫,鼻涕滾滾如漿。哆嗦著在寒風裡足足苦候了一個多時辰,銅匠才打著哈欠走出了氈包外。
見到李旭鼻涕水直流的狼狽樣子,銅匠瞪大了眼睛問道:“你不要命了,半夜三更在這裡站著?難道你沒聽說過草原上的風能吹死人麼?”
“前,前、前、輩-輩”李旭一邊打著哆嗦一邊解釋,“前,前輩吩咐早,早來,不敢…”
“什麼敢不敢的,你不睡覺,我還睡覺呢!”銅匠一把扯過李旭,將他推進自己的石頭作坊裡。一邊手腳麻利地將火捅開,猛踩了幾下風囊,一邊數落道:“讀傻了吧,糊弄孩子的話你也信。教徒弟這事兒你情我願,既然肯教了又何必玩那麼多虛玄。有那功夫兒,不如彼此都好好睡一覺,省得一個說話時沒精打彩,一個受教時肚子裡還在罵師父的祖宗!”
聞此乖張之言,李旭只能訕訕而笑。在寒風中苦等的這一個時辰,他的確在肚子裡腹誹了銅匠很多次。想想張良當年三次早早來到橋頭,都被黃石公抱怨起得太晚趕了回去,想必當時張大賢肚子裡的想法與自己方才的抱怨別無二致。
那銅匠待得李旭把凍僵的身體稍微烤暖和了,便不再向爐膛裡鼓風。用鐵鉗子夾起一大塊炭,將火頭壓住。拎起一個鼓鼓的酒囊,仰起脖子狂飲了數口,將皮囊信手扔給李旭。
“前,前輩!”李旭從啟蒙到現在跟過四、五個師父,卻沒有一個如銅匠這般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師道尊嚴。自己行止不端也罷,還准許弟子當其面而飲酒。抱著酒囊,李旭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期期奈奈楞在了火爐旁。
“前,前什麼前輩。我有那麼老麼?喝酒,喝暖和身體咱們開始授藝!”銅匠白眼一翻,大聲呵斥道。
“弟子叩…”李旭聞聽銅匠肯教導自己習武,趕緊上前行拜師之禮。按徐大眼的分析,既然晴姨畫技已經入大師之境,被她推崇的武者手段自然也不俗。
身體剛一曲下,立刻被銅匠用火鉗子硬生生攔了下來,後半句拜師的話也給憋進了肚子裡。李旭不知道這又是哪門子古怪規矩,驚詫地抬頭張望。只見銅匠搖著頭說道:“別跟個磕頭蟲似的,我看著頭暈。我不是你師父,只是指點你些殺人技巧而已。你想學,我正好也不願意這份技藝埋沒在草原上。咱們各取所需,至於將來你成就如何,那是你自己的造化,與我這授藝的無關。屁大個小事兒,誰還指望你拿個牌位天天把我供著!”
“師,是,前輩!”李旭只好站直了身體,然後揖了一揖,算是拜過了恩師。他只覺得眼前全是星星,彷彿自己在夢遊,所謂銅匠,所謂火爐,都是夢中製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