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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保住自家的那幾十畝水澆田和剛剛蓋好的宅院,郭方只能對敵人痛下殺手。他讀過的書很少,所以心中沒有李旭所面臨的那些羈絆。對於一個土生土長的上穀人而言,遠道而來打劫的幽州人就是外寇。雖然他們身上也穿著大隋戎裝,嘴裡說著和自己同樣的語言,但骨子裡卻和塞外胡族沒什麼分別。
連續三波投矛讓幽州軍充分領教的恐懼的滋味。在擋無可擋、避無可避的死亡威脅面前,任何激勵的話語都顯得蒼白。劉德馨和範仲謀兩個想盡一切手段來穩定陣腳,麾下弟兄卻非常不爭氣地快速後退。非但普通士卒像沒頭蒼蠅般亂跑,一些隊正、旅率也不敢再站立於投矛的打擊範圍內。而博陵軍卻得勢不饒人,整個方陣快速逼過來,順著投矛砸開的缺口快速前推,勢入破竹。
第三波投矛擲出後,郭方用腰間拔出了橫刀。他身邊的輕甲步卒們也學著上司的模樣,雙手握住刀柄,跟在開路重甲之後大步前進。腳下的地面已經很滑,不斷有身負重傷的幽州人從血泊中探出胳膊,向他們請求憐憫。博陵士卒卻不肯停留,甚至連低頭給對方補一刀的事情都無暇去做,只是大步向前,向前,不斷地向敵陣核心突入。
重甲步卒很快與幽州軍接觸。剛剛遭受了連續幾輪打擊的對手根本無法保持陣型,只能依靠個人的勇武與整隊的博陵軍支撐。在嫻熟的配合下,個人的力量顯得那樣微不足道。頑抗者就像狂風暴雨中的幾顆野蒿子般頃刻之間就被掃倒,混同為地面上的屍體。博陵軍包著鐵皮的戰靴毫不猶豫地從屍體上踩過,留下一路哀嚎,一路狼藉。
幾名對戰局感到徹底絕望的幽州士卒大喊撲向博陵軍陣。試圖用生命為自己的袍澤贏得後撤的機會。他們兩眼血紅,就像被逼到絕路上的野狼。他們心中充滿了悲憤與不甘,腳步卻無比地堅定。橫刀擊打在博陵士卒的盾牌上面,砍出一串又一串火花。火花瞬間黯淡,生命之火也隨之向天空飄去。飄在半空中的靈魂可以清晰地看見自家軍陣已經向中間凹進了二十餘步。
先前令人畏懼的燕尾陣此刻已經徹底與方陣融合到了一處,變成了一個砸向幽州軍手臂。方陣為拳頭,縱陣為胳膊。而在這個犀利無比的鐵拳最後,是博陵軍堅實的肩膀。可以抵擋一切風雨的肩膀。
負責協調全軍和側後防御的李旭指揮著一千多名步卒,用長槊組成了一個弧形陣列與“拳頭陣”的尾段相接。如果羅成帶著騎兵繞得距離不夠遠,貿然衝過來將剛好與半圓形鋼鐵叢林接觸。如果羅成帶領騎兵繞向更高處,在他殺過來之前,負責拖延時間的幽州步卒已經損傷殆盡。
一直關注著戰場變化的羅成心急如焚。他不是不想加快速度,但看似平坦的山坡卻遠比他想象中難走。在生滿碧草和野花的山坡上還有數以千計,深不逾尺,粗僅三到五寸的小坑。馬速稍微加快,就有弟兄們從鞍子上栽下去。折了腿的坐騎發出淒厲的哀鳴,與遠處的喊殺聲遙相呼應。
羅成知道自己上當了。這片山坡是被人處理過的,狡猾的敵將早就選好了戰場。可敵人分明也是剛剛趕到的,怎麼有時間挖陷馬坑。是誰幫助了他們?誰為他們預警了幽州軍到來的時間?
缺乏實戰經驗的羅成當然不會想到,他今天的所有反應,都落在對手的預料當中。早在束城守軍第一次被驚醒之前,李旭已經帶著博陵精銳出發。為了充分地迷惑敵軍,他在出發的同時,向城牆進行了一次佯攻。隨後,在束城通往平舒的必經之路上為羅成佈置好陷阱。
第二波,也是羅成作為獵物追殺的那一波博陵士卒為軍司馬趙子銘所帶,於半個時辰前,剛剛從李旭等人身邊走了過去。從那一刻起,獵人和獵物的角色完全對調。四千博陵精銳以逸待勞,緊緊地咬住了疏忽大意的入侵者。
留給羅成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在博陵軍的猛烈打擊下,幽州步卒很快就堅持不下去了。兩名核心將領身上都掛了彩,全憑個人勇武和親衛們的忠心才勉強沒有變成刀下之鬼。即便這樣,他們也不認為自己能堅持到迂迴部隊的及時出現,之所以苦苦掙扎,完全是出自武者對名譽的珍視。
“老六!”範仲謀揮刀砍翻一個退下來的幽州逃兵,帶著哭腔大喊。他與劉德馨都是軍中老將的子侄,從總角時玩到大,私下裡一直以排行相稱,只是在軍中才呼喊彼此的表字。
“三哥!”劉德馨的聲音也很沙啞,呼吸之間滿是絕望,“你下去吧,找機會鳴金通知少帥,別再想著撈回來了,趕緊帶騎兵脫離戰場!”
“不,你下去,今天戰敗過不在你!”範仲謀低聲哭喊,“是我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