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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吳鉤 (六 下)
十天後,旭子和萁兒在眾將士的祝福聲中拜堂成親。沒有人覺得這樣做與軍法有什麼不合,一個弱小女子千里尋夫的傳奇足以贏得齊郡子弟的尊敬。為了給女方家裡一個臺階下,大夥沒公開萁兒的身份。由著她隨母親改姓為張,同時拜老將軍張須陀做了義父。年過半百的老將軍顯然對這雙天上掉下來的佳兒佳婿非常滿意,婚禮之後,至少有一整天高興得都沒合攏嘴巴。
埋伏在原武城中的瓦崗細作將自己看到和聽說的一切原原本本地送上了山。接到線報之後,枕戈待旦的大小嘍囉們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當日在運河邊上的戰鬥敗得太慘了,全依仗著程知節帶領最後能戰的三千餘人虛張聲勢,才避免了一場全軍覆沒的命運。那一戰中,當場被陣斬的大頭目近三十人,小頭目和嘍囉的傷亡超過了四千。還有很多人傷勢極為嚴重,雖然被大夥拼死搶回了山寨,但能否從判官筆下逃過一劫,尚不可預知。
最令豪傑們擔心的就是李密,這位頭頂真命天子光環的人被戰馬拖著跑了三十幾步,半邊臉在地上拖得血肉模糊。當時為了救他,吳黑闥用飛叉射死了戰馬。結果死去的畜生倒下時又不偏不倚壓住了他纏在馬鐙裡的腿。雖然事後翟大當家請了遠近聞名的郎中來將斷骨接回了原位,但從郎中臉上的表情來看,李密受傷的那條腿可能是保不住了。
“李軍師吉人天象,應該無性命之憂。但他腿上的斷骨碎得太嚴重,小的只能勉強接好,能否恢復原狀,還得看老天是否垂憐!”再一次給李密敷好了藥膏,有著賽扁鵲之名的郎中張仁厚低聲彙報。
“你不是號稱妙手回春麼?怎地什麼都要靠老天。要是求神拜佛就管用,老子去廟裡燒香好了,何必來請你!”王當仁性子燥,用單手指著郎中的鼻子大罵。他當日也捱了李旭一刀,雖然不致命,但傷口被雨水浸過後有些感染,每天癢得心煩意亂。
聽了王當仁的嚷嚷聲,很多人也闖了進來。“醒了麼,軍師醒了麼?”房彥藻帶頭追問。回答他的是一個憤怒的眼神和一個充滿畏懼的面孔。他知道自己又要失望了,李密已經昏迷了十二天,完全靠一點蜂蜜水和參湯在吊著命。如今山寨中已經人心惶惶,如果李密再不醒來,眾豪傑可能就面臨樹倒猢猻散的結局。
“這混飯吃的騙子成心不給密公好好治!”王當仁被幾個同僚抱開,卻不肯就此甘休,揮舞著手臂提出指控。
“當仁,別亂說,醫者皆有父母之心,豈會見死不救。況且密公腿上的傷那麼嚴重,的確非人力所能及!”喝止他的是牛進達,群豪之中,唯獨此人懂一些江湖醫術。
他本是一番好心替郎中開脫,誰料對方卻不領情。“也並非人力所不及,只是小可學藝不精,當不起此大任而已。”賽扁鵲從牆跟下收拾好藥箱,一邊抬腿向外走,一邊反駁。
“難道還有其他人能治麼?”聽見賽扁鵲說李密的腿還有救,幾個豪傑同時攔在他面前,追問。
“那個人姓孫,名晉,字思藐,是個從過軍的郎中。最擅長的就是這些戰場上常見的金瘡和摔壓傷。只是此人行蹤不定,即便你們能請到他,李軍師的腿骨也已經長結實了,無法再行矯正!”賽扁鵲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慢吞吞地回答。
“放你孃的狗屁!”這下,非但王當仁,連王伯當、李公逸這些“文雅人”也說起了粗話。孫思邈是近兩年江湖上聲名鵲起的神醫,據傳能生死人,肉白骨。但這個人居無定所,瓦崗眾即便傾全寨之力去找他,沒半年也不可能將其請上山。而眼下各營兵馬亂做一團,有的嚷嚷著要徐茂功重新指掌兵權,有的提出來要回鄉單幹,根本無法再堅持半個月。
“你們只問我誰能治。又沒說這個人一定在左近!”賽扁鵲膽子不大,脾性卻硬得很。捱了罵,也不還嘴,冷笑兩聲後,緩緩回答。
眾豪傑氣得幾欲抓狂,有人甚至從腰間抽出刀來,準備殺人瀉忿。正當大夥亂作一團的時候,紗帳內突然發出了一聲嘆息。
“唉!”彷彿心裡有很多不甘,腦袋上纏滿白布的李密動了動身體,仰天長嘆。
“密公醒了!”一瞬間,所有人都放棄繼續找郎中的麻煩,撲上前,圍著李密的床榻問道。
“我醒了好一會兒了。聽見你們在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郎中,沒一點英雄氣度!”李密在白布下苦笑了一聲,沙啞著嗓子回答。
“我們不是著急麼?沒想到這騙子還是個神醫。賽扁鵲,***,不愧有扁鵲之名!”王當仁驚喜交加,嘴裡將郎中的層次立刻從騙子升級為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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