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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很長的夢。夢裡,她一直在奔跑,時快時慢。一路上,繁花相送,或者滿目荒涼,可頭頂始終有不知名的事物籠罩著。雨落雪來,她淋不著;風吹日曬,她挨不到。從狹窄的甬道長廊一路奔至無邊無際的浩瀚大海。停下還是縱身躍入,這是比哈姆雷特的“to be or not to be”還要糾結的事情。便在這猶疑之時,狂風忽至,頭頂的守護被吹散,暴曬在烈日下,她終於感受到疼痛。失去的痛,選擇的痛,乃至生存的痛。躊躇不前間,來時路上的種種驀然清晰起來,每一抹瑰麗的色彩或強烈的刺傷都漸漸顯山露水,讓她難以承受無以為繼。身後有巨大的壓力襲來,她不得不絕望地投身入海。湛藍的長天,悠然的浮雲,袤遠的草原在眼前消失,舉目四望,唯有沉寂的海水。忽有清亮的鷹鳴劃破凝滯的時空,漸行漸近,她木然仰望,卻只見鷹目中凌厲的殺氣。
“……南!惜南!”
她驚醒過來。入目的是一張焦灼的臉。夢境如此生動,她的全副精神都還在氤氳殺氣的籠罩下顫抖,以至於定定地看了許久,才想起那臉的主人名叫蕭文翰,他們正往C市的機場去。其實也不過一個多月沒見,他竟然那麼陌生了。相比於她日漸恢復,他卻憔悴了下去。原本飽滿的臉頰凹陷下去,眼下青影濃重,頭髮也沒打理,習慣了他板寸的造型,長長的滿頭黑髮真有荒草瘋長的感覺。
第四十五章(上)
他的臉上焦灼漸退,取而代之的是愈發濃重的笑意。
“再這麼痴痴傻傻地看下去,我可要忍不住了。”
她回過神,垂下眼眸,這才發現自己是靠著他肩膀睡著了。坐直身子,渾身痠軟,彷彿真的跑了場馬拉松。沒敢揉捏腰背,怕他又小題大作疑神疑鬼。前天傍晚他到客堂院裡,一眼見她穿著僧衣戴著僧帽擺著山嶽式的模樣,誤以為她出家修行了,發了好大火。待聽她說清事情,他又愧疚忐忑地道歉。她自然不作計較。隔日下了初冬的第一場雨,空氣冷冷清清,微微泛著寒氣。簡陋的客堂裡,兩人隔著几案,盤坐在蒲團上。她給他泡六安瓜片,清逸的茶香裡,他逐字逐頁地默讀她這一個多月抄的佛經。軟豪濃墨,風骨遒勁的小楷,一張宣紙上一篇《般若波羅密多心經》,張張相同。薄暮時分,霧氣淺淺地浮動起來,他終於抬眼看她,懇切地說:“惜南,我們回家吧。”
略顯沉悶的轎車空間裡隱隱浮出一縷清香,隨後有乾燥柔軟的紙巾落在她額頭上。輕柔的力道,細心的擦拭,她有些恍惚。
“身體還是太虛了,大冷天的,出這一身汗。”
轉過眼去,看到他臉上的小心翼翼時,她的心微微地抽了一下。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解釋道:“總要慢慢來的,我現在都好很多了。”
他忽然毫無預兆地伸臂環住她腰身,臉埋進她肩膀,聲音有些悶悶不樂:“瘦了好多,我都不敢大點兒聲對你講話。印象中唯一稱得上飽滿的時候還是我大一那個寒假呢。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誘惑人……那場電影,我一直盯著你看,可你一個眼神兒都不給我。”
那場電影?哦,是了,他們的第一個情人節。那是最無憂無慮的時候,想想都覺得奢侈。
腰上捱了重重的一掐,她著惱地瞪他,他也不滿,嘴巴翹得跟茶壺嘴兒似的。被他孩子氣的表情逗得噗嗤笑了出來,她好心情地揉亂他的頭髮,嗔怪:“鬧什麼彆扭?”
他氣哼哼地拍掉她作孽的小爪子,咕噥:“我在跟你懷舊誒……你居然發呆!”
繼續蹂躪他的頭髮,在他的怒瞪下改為梳理,眼色才好些。
“沒有發呆,我就是在想啊。”
他狐疑地看她一會兒,在她用力的點頭下,相信了,重又埋下頭,這回聲音雖然忐忑,但輕快許多:“我從沒覺得我們有分開過。我們總是吵架,不是別的情侶那樣為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吵,而是在大事上爭執,所以每次都傷筋動骨,和好後又貼得更緊密。沒有聯絡的那幾年也是一樣的是不是?只是吵了一架,冷戰的時間長了些,我們都走了神而已,是不是?你拿別的男人來氣我,我說難聽的話做噁心的事來傷你,好不容易,終於言歸於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們會很幸福的,惜南。肯定會很幸福的,你相信我。”
她不知道他怎麼了,覺得他說得對又有不對勁,總也不能開口肯定他的疑問,只輕輕地撫過他毛茸茸的腦袋,盼這個動作能稍稍紓解他心頭腦裡的不安。
沒過幾分鐘車就停了下來,隔著隔屏,駕駛艙那邊什麼狀況不得而知。他猛然抬頭,祈求般看著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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