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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愛他嗎……
她分辨不清楚,過了這麼多年,她對於她與秦關的感情已經混亂得讓她無法釐清,她愛的人……應該是公孫謙才對,不然如此多年追逐公孫謙,努力為公孫謙臢銀,理由又是什麼呢?
如果她愛的人是秦關,這些年來,她做的事,豈不是淪為笑話一件?
所以,她對公孫謙的感情才叫愛,對秦關的,便不是了吧?
秦關這句話說得太遲,他若在那時回信告訴她,她會瘋掉,開心的瘋掉。
她應該已經……不愛秦關了,就算在好多好多好多年前曾經……愛過。
她對秦關的感情應該已經……昇華為兄妹了。
她應該如公孫謙所言,不愛他,只當他是兄長……
她應該……跟他講清楚,不要拖累他……
“關哥……”她的嗓音僵硬,光是道出他的名字,就耗費好大力量,潤潤唇,忽視喉頭的乾啞疼痛,她十指揪緊褲管,十指泛白,與她的臉色一般。
“我不可能愛上你,我只當你是哥兒們,一輩子的哥兒們……”
對,哥兒們,這樣的關係最好,像朋友,像親人,可以無話不談,可以遠,可以近,可以……她眸光迷濛,帶有些水霧,聲若蚊納,囁嚅問他:“我們……就當哥兒們,不好嗎?”
秦關眼裡的星輝,全數損落,是他閉上了雙眼,還是他撇開頭不看她?
她看不見他的神情,月色被夜雲掩去,天突然變得更黑,是風雨欲來前的跡象嗎?不然……
為什麼眼前一片水濛濛的模糊扭曲,像是漣漪激生的湖面,波瀾不息?她看不清楚秦關策馬遠去的身影,只隱約聽見了彷似嘆息的回應,淡淡說著!
“好。”
第8章(1)
好。原來自己仍能平平穩穩響應著她的拒絕,或許,他擁有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極強忍耐力,秦關自嘲想著。他撥弄木碗裡百來顆水滴形狀的白玉,它們每一顆皆是他親手琢磨而成,玉面溫潤細膩,串在銀絲上,便是漂亮的首飾,是誰曾經說過,它們像極了眼淚……
幹嘛把它磨成眼淚形狀?我比較喜歡圓的,像荷葉上的露珠。
為她這句話,他替她串了一條清澄無瑕的圓形水玉珠煉,但,沒能送出去,因為她那時忙著追在公孫謙身後跑。
誰說只有水滴形狀的白玉像眼淚?
澄澈的圓形水玉,也是淚水,凝在掌心裡,冰冷無比。
他取出一隻木匣,挑開銅釦,開啟。
柔軟紅綢上,躺著數項首飾,每一項,都專屬於她,以螺栓取代耳勾的金絲包玉耳墜、素雅小巧的花紋香皮囊、銀線鈴鐺毛球手環、珠貝簪、珠貝耳墜、珠貝煉、將她姓名巧妙融入鑑金圖紋的富貴鎖……我不可能愛上你,我只當你是哥兒們,一輩子的哥兒們……我們……說當哥兒們,不好嗎?他沒有嘆息,掩上匣盒,扣回銅釦,默默將它放回桌邊屜裡。而在屜內深處,壓著許多年前她寫給他的幾封信,這裡並不是她所有寫來的信,只有近幾年的―
從她開始不寫信給他的前半年,更早之前的信件,收於床下數只大木箱中。
它們塵封太久,紙面泛著微黃,這些年來,他一直不敢重新讀它們,現在,興許是最壞的情況已面對過,再糟也不會糟過她親口告訴他的那幾句話,他開始取出它們,一封一封讀起,一點一滴的回憶席捲而來。
他總是覺得她歪歪斜斜的字,每一個都像在笑一樣,無法安安靜靜定下來的過度活潑,雖然他沒跟她說過,她的字,教閱讀的人跟著想笑。
他讀到的這一封,寫著魯蛋的壞話,寫著她要和魯蛋絕交,寫著魯蛋的重色輕友,寫著她只要有他這一個好哥兒們就夠了。
下一封,寫著她和朱老爹去西京親戚家玩的事,毫無重點,從句首至句尾就是一整個歡樂,末了補上一句,下回她要帶他一塊兒去見識見識西京的熱鬧繁華。
再下一封,雜亂寫著疾風生小馬、白白生小狗、花花孵小雞的芝麻小事。
下下一封,寫著她愛上了謙哥。秦關讀著曾經教他胸口疼痛的字句,不能說他已經無動於衷,而是疼痛早就麻木。下下下一封,書信封口連拆也沒拆,爾後他才想起,這封未讀過的信,在他心煩意亂之際送來,他沒有拆封它的勇氣,現在想想太可笑了,怕什麼呢?了不起就是告訴他謙哥怎樣怎樣、謙哥那樣那樣、謙哥多好多好。
他還會怕嗎?
傷痕累累的心,再添一刀,又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