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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去看他,他還躺在床上。”
“那怎麼辦?你還不快送他去醫院?”
“王先生最討厭醫院。醫院這兩個字,誰都不能在他面前提!”
這倒是不錯。他一貫如此。
“這份工作,你是不是不想幹了?”他幽幽地說。
“……不是。”一個月六千,還有豐厚的年終獎。讓我辭,我喝西北風去?我倒不怕丟工作,這“暴力襲擊上司”的惡名,我可不能沾上。沾上以後誰還敢用我?
“那你去和他道歉。”
我想了想,人又蔫了:“不去。”
他站起來,說:“我去找張總。”張總管人事。
“等等,”我攔住他,“我去。”
我磨磨蹭蹭地來到瀝川的門前,敲了敲門。半天,裡面才應了一聲:“進來,門沒鎖。”
我推門而入,穿過客廳,越過辦公室,到他寢室門口,門沒關,可我還是敲了敲門。
“我是安妮。”
“我暫時不能起床,你若不介意,就進來說話。你若介意,有什麼話就在外面說吧。”他的聲音很低,倒看不出來有何虛弱的徵兆。
完了,傷得不輕。我也傻眼了。往年和瀝川在街上走,我總替他擋著人流。人家碰他一下我還要找人吵架,現在發展到拿磚頭砸他,真是進步了:“不介意。那我進來了。”
他果然一個人蓋著毯子,半躺在床上。身邊堆了好幾捲圖紙。當中有個矮几,放著他的膝上型電腦。從床頭的一左一右,伸出兩個可移動支架。上面是兩個三十寸的蘋果超薄顯示器,裡面是花花綠綠的設計圖片,各種角度,平面,側面,三維,鳥瞰。
他的臉色很有些蒼白,雙眉微蹙,唇線筆直,甚至,有些硬。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帶著條紋的襯衣,燙得硬硬的領子,襯著他臉上的輪廓,也是硬硬的。
他看著我,顯然出乎意料:“什麼事?”
我板著臉,話音卻沒底氣:“把昨天的資料還我。你很忙,我是翻譯,還是我來翻吧。”
他的目光回到螢幕上,手在電子感應器上飛快地畫圖:“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查字典。”
過了一會兒,他點了一個鍵,我聽見隔壁的辦公室裡,鐳射繪圖儀“簌簌”地響了起來。他把螢幕從床邊推開,看著我,說:“你還有事嗎?”
我想了想,說:“如果你現在有空,我想把昨天晚上的翻譯做完。我不想耽誤你的工作。”這話的語氣,好像我在求他是似的。我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
“現在沒空。”他冷冷地說。
“那就麻煩你告訴蘇先生,是你沒空,不是我不想工作。”
“蘇群?”他眉頭一皺,“他跟你說了些什麼?”
我不吭聲。我才不告狀呢。
對峙。
過了一會兒,他說:“除了字典之外,你有沒有電子翻譯軟體?這樣手查太麻煩。”
我一聽愣住。先頭還以為他賭氣,看樣子,他還真要自己翻譯。他就認得九百五十個漢字,我打賭這六年他至少忘掉一半,能不能看懂《讀者文摘》都成問題。
“有!我有最新版金山辭霸。”
“拿來給我裝一份。”
隨身碟就在我的鑰匙璉子裡,我遞給他,看見他把它插入USB埠。
“檔名是JSCB,在my software的資料夾裡。”
我看見他的滑鼠就動了兩下,然後,他就把隨身碟抽出來還給我:“現在沒時間找檔案,先把整個隨身碟考下來。晚上再慢慢找。”
這回輪到我抓狂了。
別的檔案我都不怕,可是,隨身碟裡有《瀝川往事》的原稿。我不可以告訴他,更不可以顯出著急的樣子。不然,他一好奇,非要找出來看不可。有金山辭霸,不怕他看不懂。
“好吧。”我按兵不動,暗暗祈禱上蒼,千萬不要讓他發現了我的秘密。
他的樣子,好像等著我離開。我偏不走。
“你還有什麼事嗎?”
“有!既然你要自己翻譯這些資料,請問,我做什麼?”
他想了想,說:“你休息。”
我的嘴擰成一個大圓:“我?休息?”
“嗯,你休息。”
“工資照付嗎?”
“照付。”
“那我這就買機票回北京。”
“不行。”
我瞪他:“你不是說我休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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