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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見不到的針頭線腦橡皮筋鉛筆刀,還有令我們驚訝不已的外界訊息。還有修鋼筆的,他總會在校園的梧桐樹下襬出一串串鋼筆配件,我們一下課就會圍著他,嘰嘰喳喳地問這問那,他的口袋裡通常會彆著三支以上的鋼筆,我們的老師就編了一首順口溜:“別一個鋼筆,中學生;別兩個鋼筆,大學生;別三個鋼筆,要麼是修鋼筆的,要麼就是賊娃子。”
而現在,我們再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
如今,機器的批次生產代替了傳統工藝的精雕細鑿,無論是在喧囂城市的高樓中,還是在偏遠鄉村的小路上,都再也聽不到抑揚頓挫的叫賣聲。那些曾經輝煌的老行當,已經走上沒落,我們只能在記憶深處,打撈他們模煳的身影;在發黃的照片中,尋覓他們遠去的蹤跡;在那些歲月磨礪後的滄桑文字中,想象他們曾經的歲月。
長河落日,古道西風,歲月的風塵淹沒了那一段歷史。若干年後,人們會不會想到,這個世界上曾有過這樣一些職業,他們頑強而卑賤地生活著,生活了很多年,終於倒在了工業文明到來前的暗夜裡。
工業文明是歷史發展趨勢,我無意貶低。但是,老行當的歲月輓歌,總讓人惆悵萬分。
此後,世間再無老藝人。
紡線織布,現在也行將消逝。
母親說,從棉花到土布,中間要經過很多過程。
棉花成熟後,會開出一朵朵白色的花,將棉花摘下來的過程叫“拾花”。莊戶人為了提高速度,通常會將棉花與花瓣一起摘下來,回到家後再將棉花與花瓣一一分離。拾花的時候,每個人的腰間纏著一個大袋子,通常是用編織袋縫成,上面還有諸如“尿素”、“碳銨”的字樣。摘下的棉花塞進編織袋裡,遠遠望去,每個人都像身懷六甲一樣臃腫不堪,行動遲緩。小時候唱一首歌叫做《勞動最快樂》,我在拾花收麥的時候,感覺不到任何快樂,只感到痛苦。那些說“勞動快樂”的人都是坐在辦公室裡閉門造車的書呆子,他們從來就沒有經歷過真正的勞動。
棉花裡有棉籽,要讓棉花變成土布,先要“擰花”,將棉籽脫離出來。棉籽很油,小時候曾有幾個同學因為太餓了,就偷吃棉籽,結果中毒了。
取出了棉籽的棉花,一坨一坨的,像爛羊毛一樣,很難看。接著就要“彈花”。彈花是一個很享受的過程,我曾經見過彈花的人,戴著口罩和袖套,拿著長長的弓,弓弦一下一下擊打在棉花上,發出鏜鏜的顫音。粉塵四濺,棉絮飛舞,彈花人置身其中,自得其樂。
彈過的棉花像雲朵一樣蓬鬆潔白。這樣的棉花就要搓成捻子,拿來一根高粱杆,筷子一樣粗細,但比筷子長些,抓一把棉花,裹住高粱杆,放在案板上,一滾動,就成了一條尺多長的長條,抽出高粱杆,這就是捻子了。
接下來就要用到紡車,紡車由木架、錠子、繩輪和手柄4部分組成。小時候,我記得有一幅著名的國畫作品叫《周總理的紡車》,不知道現在還有多少人記得這幅國畫。紡車的聲音嚶嚶嗡嗡很好聽,像夏夜的聲音。紡線的時候,左手拿著捻子,右手搖動紡車,捻子一根接一根,紡出的線綿綿不斷,粗細均勻。在那時候的農村,紡線是每個女人的必備功課,就像現在的城市女人會塗口紅一樣。
小時候,如果誰家姑娘紡線好,那就會十里八鄉傳揚,會成為女孩子的羨慕物件,成為男孩子的追逐物件。那時候,紡線技藝好的姑娘,就像今天的歌星一樣。
紡出的線成為圓錐體,叫做“對子”。對子又連成一圈一圈的線團,綿軟的線團放在麵湯鍋裡蒸煮,這叫“漿線”,從麵湯鍋裡出來的線很堅韌,這就可以織布了。
織布前還有一個染布的過程,如果不染,就只能織出白顏色的布,這樣的布做衣服,只有做孝布,就是“埋人”的時候才能穿出去的衣服,白衣白褲。染布就需要給麵湯鍋裡新增染料,染料可以分為好幾種顏色,一般最多的是藍色和黑色、紅色。染料需要購買,我記得那時候的染料都是一小包一小包,外面印著一個手持鐮刀懷抱小麥的青年女子,一副“戰天鬥地”的神情。我不知道,在更遙遠的年代,沒有“戰天鬥地”出售,人們依靠什麼染布?
因為加了染料,線圈就成為了各種顏色,這樣織出來的衣服就是彩色的,女孩子一般穿這樣的衣服,我們那裡叫“格子布”,花花綠綠的,很好看。而男孩子要麼穿藍色的,要麼穿黑色的。我小時候因為經常穿著黑顏色的粗布衣服,被人家叫“黑老漢”。
要把線圈變成布匹,需要用到織布機。織布機是一個很繁複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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