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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得叮噹響,父親不忍心當場抓住他們。這幾個社員走過去後,突然,福海媽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閃出來了,福海媽像猛獸一樣撲過去,從他們的腳上摘下鞋子,每個鞋子裡都有麥粒。
福海媽舉著這樣的鞋子,像舉著一面面勝利的旗幟,她義正詞嚴又歇斯底里地質問父親:“這是什麼?你是怎麼站崗的?你這樣的人能當解放軍嗎?讓你給社會主義站崗,你能把美帝國主義,把蘇聯修正主義全部放進來。多虧我抓住了你,不然,你就會顛覆我們社會主義國家。”
這件事情的結果是,父親不但沒有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而成為了農村的專政物件,每逢開會的時候,父親就會和那幾個偷了麥子的人站在臺子上,作為反面教材遭受批判。
此後,父親只能老老實實在家做農民。
那一年,我們這裡的軍人都去當汽車兵。全大隊去了兩個人,一個留在了部隊裡,做汽車教員;一個轉業回來了,在一個政府部門開小車。
母親在房簷下織布,織布機噼啪響著;姨娘們在織布機邊紡線,紡車嗡嗡地叫著,這聲音曾經非常熟悉,讓我彷彿回到了童年。那時候,我夜晚臨睡前,總能看到母親在搖動紡車,母親的身影被昏暗的煤油燈光照在牆壁上,顯得非常高大。母親右手搖動著紡車,左手抽動著捻子,彷彿在舞蹈一樣。經常地,我夜半醒來,還能看到母親在紡線。而天亮後,我揹著書包去上學,母親扛著鋤頭去下地。
這是我最後一次看到母親和姨娘們織布紡線,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這種溫馨而古老的勞動場景。來自南方服裝廠的成衣異常便宜,春夏秋冬,款式新穎,合體漂亮,儘管有些衣服可能就是帶著各種病菌,從沿海運來的洋垃圾,但是,西北農民並不知道這些,他們只知道這些衣服很便宜,而便宜是他們選擇衣服的最重要的標準。
土布衣服,被人們遺忘在歷史的深處。
我曾經專門問過母親土布是如何製作的,母親這一輩人,是至今還掌握著土布工藝技術的最後一批人。這些年,多少老行當唱著淒涼的輓歌,在無人問津中無奈消失:鐵匠、木匠、瓦匠、泥水匠、裱煳匠、箍桶匠、補鍋匠、剃頭匠、磨刀匠……還有陶工、修鋼筆的、貨郎擔子、彈棉花的、賣爆米花的、流動照相的……
“拉大鋸,扯大鋸,姥姥家裡唱大戲。接姑娘,請女婿,就是不讓鼕鼕去。不讓去,也得去,騎著小車趕上去。”這首兒歌名字叫做《拉大鋸》,還有一個外表黃色的謎語也是說拉大鋸的:“兩人對著幹,圍著一條線,幹得滿頭汗,脫了衣服幹。”後來的兒童們,再也聽不到這首兒歌了,即使聽到了,也會懵懂不知,莫名其妙。
“張打鐵,李打鐵,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去打毛鐵。”這首兒歌說的是“鐵匠”。後來的孩子一定會問,剪刀怎麼就能打出來?什麼叫做毛鐵?
“陶盡門前土,屋上無片瓦,十指不沾泥,鱗鱗居大廈。”閱讀到這首古詩的孩子們,不知道描寫的是陶工,知道了是陶工,又不會知道陶工是幹什麼的。
很小的時候,做木匠的伯伯就給我講過這樣一個傳說。宋朝的時候,有一個人叫秦少游,他出一個謎語給大詩人蘇東坡猜。謎面是:“我有一間房,半間租與轉輪王,要是射出一條線,天下邪魔不敢擋。”
蘇東坡心中有數,卻裝猜不著,另作一謎讓秦少游猜。謎面是:“我有一張琴,琴絃藏在腹。憑君馬上彈,彈盡天下曲。”
蘇東坡的妹妹蘇小妹馬上也說了一個謎面:“我有一隻船,一人搖櫓一人牽。去時拉縴去,歸來搖櫓還。”
這三個謎語的謎底都是墨斗。
墨斗是什麼?墨斗是木匠使用的一種重要的工具,據說是魯班發明的。而魯班生活的年代,遠在春秋戰國。
此後,我給自己的孩子再說這個謎語的時候,再說謎底是墨斗的時候,孩子會不會問我:“什麼是墨斗?”
消逝的老行當,承載著我們這代人太多太多溫暖的記憶。消逝的老行當,又會留給我太多太多的感傷。
那時候,我們放學後,總喜歡圍在鐵匠的身邊,看著爐火熊熊,鐵錘叮噹,看著一片毫無形狀的廢鐵在叮叮噹噹聲中變成鐵鍁,變成鋤頭,變成一枚鐵釘。還有的時候,村口會有爆米花的叫聲響起,我們看著爆米花的老人轉動著密封的圓鍋,一聲悶響,雪白錚亮的爆米花滾落出來,我們歡叫著撿拾落在遠處的,幾粒爆米花就能夠讓我們高興很多天。我們最盼望的還是貨郎擔子的到來,貨郎帶來的,不僅有我們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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