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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拂心聽罷,身子輕顫,徐徐將被子拉開,一雙眼底有如深海漩渦,讓人不自禁地被吸入進去。
“咳……”許頌銘偏頭清咳一聲,單手負於背後,開門見山道,“恩人,我們不妨直言,現今王府遇到一難處,依著王爺的指示,我們需得問您的意見,事情是這樣的……”他故意扭曲了晏蒼陵的意思,想瞧瞧季拂心會有何古怪的反應,不想,季拂心自始至終都平淡無奇,神色如常,聽罷後眼底也毫無波瀾,好似在聽柔和的鳥鳴聲般。
“總而言之,”許頌銘收話道,“監察御史本是監察彈劾百官的官職,但因天子多疑之故,監察御史便多負了一監察親王之職,但凡到達城鎮,皆會先去考察親王品性,再監察地方百官。而今王爺不在城內,若被監察御史發覺此事,王爺將大難臨頭。以上,不知公子可有何良策。”
季拂心深深地垂下眼瞼,狀若深思,他將手指交疊一塊,又按著交疊的順序慢慢拆開,緊接著,又十指交織。他反覆做著這個動作,足足有了一炷香的時間,久到許頌銘都有些不耐了,他方抬起頭來,直視許頌銘,不答反問:“你們信我麼?”
陡然問出這麼一句,許頌銘有些怔愕,頓了一瞬,方點頭道:“信。”
“那便依著我說的做。”季拂心下定結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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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紅日高懸於空,萬千烈光逼得人雙眼難睜,地面亦被蒸騰出煩悶的熱氣。一輛馬車自遠向近軲轆行來,拉車的馬被烈陽壓得噗嗤噗嗤喘著粗氣,雙耳垂蔫,四足沒精打采地步步往前騰。馬車內的人也燥熱不安,寬大的袍袖都被毫無禮儀地捲到了上胳膊處,下襬也撩了起來,大大咧咧地跨開雙腿,拎著一把不知打哪兒弄來的木扇神情懨懨地扇著。
“啐!讓老子大老遠趕來這兒監察晏王,呸,監察個屁!故意熱死老子還差不多!”馬車內的人,正是前往芳城的監察御史,名喚李桀。李桀乃當之無愧的小人也,憑靠阿諛奉承方有此地位,在宮內毫無作為,只有一張善拍馬屁的嘴,能拿得上臺面。他將天子哄得龍顏大悅,甚得天子器重,仗著天子恩寵,這脾性愈發囂張跋扈。又因他彈劾百官,許可權甚大,百官皆忌憚於他,是以他常以監察之名,收受賄賂為實,遊走大半個桓朝,每巡按一回,便能撈上大把的銀錢,若是遇上清正廉潔不肯賄賂的官員,他便在回京後,嘴皮子一開,扣給此官一“貪汙”之罪,便讓此官永世不得翻身。李桀品性如何,一眼可見。
馬車緩行,悶而無風,李桀燥熱難耐,拎起几上茶壺便咕嚕咕嚕地往嘴裡灌,但這一口茶還未順進腹中,便聽一陣大喊聲從道路兩旁而來,隆隆的足聲隨之踏起,有如千軍萬馬轉瞬逼到近前。馬兒受驚,嘶鳴一聲揚起前足,帶得馬車一震,李桀手裡的茶壺便被巨震甩了出去,哐啷一聲,在車內摔個粉碎。
“丫丫個呸!誰人驚擾老子的馬車!”李桀的熱火衝到了頭頂,他一掀視窗的簾子,探頭一望,嗬!差些兒將膽嚇跳了出去。
只見馬車外,圍著一圈的虎背熊腰大漢,每個大漢手中,皆抄著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烈陽一打,大刀身反射出道道銀光,有如死亡之光攝入眼球,無端便帶起了一股砭人肌骨的寒意。
明明是蒸籠夏日,李桀卻被這寒光逼得後脊發涼,冷汗涔涔,他咯咯地打著牙顫,忙將簾子放下,身子前傾催促著車伕:“快快快,駕車衝過去,快啊!”
車伕也被這群大漢的氣勢給嚇住了,聽罷這話,方能哆嗦著手揚起手裡的馬鞭,不想馬鞭的勢頭還未落下,只見寒光一過,眨眼的功夫,一顆鮮活的馬頭便滾落下地,斷頭處的鮮血高高噴出,染得馬伕一眼赤紅,馬身一歪倒地,帶得整個馬車哐啷晃動。
一雙大手驟然扣住馬車,力氣之大竟將這晃動的馬車生生穩住,李桀探出頭時,恰好正見這血腥的斷馬頭一幕,驚得大叫出聲,但下一瞬見到這逼面而來的大漢,高聲尖叫便被生生嚇了回去。
這大漢魁梧雄壯,面相猙獰,刀疤錯落,一張臉上滿是肅殺之色,雙眸凜起,自有一種殺伐之意從身而出。李桀何曾見過這等仗勢,牙齒顫個不停,一下子就軟了腳,坐倒在馬車之上,哆嗦著手指道:“你……”一個“你”字未落,聽到大漢不悅地“嗯?!”了一聲,他又嚇得將手指收了回去,生怕這大漢將自己的手指斷了,“你們想作甚!我告知你們,我可是朝廷命官,你們若害我性命,聖上定繞不過你們!”
“聖上?!”大漢聲音沉如重山,出口便帶著一股威嚴的氣魄,他臉部線條倏爾鬆動,哈哈大笑起來,聲音響亮連地面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