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1/4 頁)
不願同小人為伍,兩袖清風,其高節之義在我們百姓中廣為流傳,因而草民肯定他定是被小人所害。但可嘆草民一人勢單力薄,想救下尚書大人一家還恩,卻無可行之路,故而幾經波折,打聽到王爺您大仁大義,愛民如子,亦在朝廷上說得上話,因而便提著腦袋來尋您,祈求您能替尚書大人鳴冤。”說罷,站起身一揖到地,恭敬之色溢於言表。
對方如此直言不諱,更讓晏蒼陵嘖嘖感嘆,他笑得諱莫如深:“你可曾想過,若是本王的想法同你相左,兵部尚書一家之事便有本王從中作梗,你當如何。”
王斌肅然,將腰板一挺再挺,厲聲道:“這便只能怪草民有眼無珠,錯信了王爺的高義。不過草民賤民一條,了不起便是頭點地,丟了命去。但若草民之命,未能換回一骨鯁之臣,以正朝廷風氣,草民死不足惜!”
晏蒼陵嘴角的笑意更甚,怡然地單手撐頰,另一手叩擊扶手,拿著一口你當如何辦的語氣問道:“但你可知,兵部尚書同本王毫不相關,本王為何要為他涉險,若是本王處理不好,丟命的是本王。你雖說得義正辭嚴,本王也嘆息朝廷少一良臣,但本王凡事總要從自身出發不是,本王助了兵部尚書,本王能得何好處。”
“這……這……”王斌的話便給哽在了喉頭,續不下去了。一張臉上青紅相交,總想著從嘴裡憋出幾句諸如國家大義的辯駁之言,但這話到嘴邊,卻不知怎地都無法吐出隻言片語。
晏蒼陵失笑,朝王斌揮了揮手:“歸去罷,本王不會應你。放心,本王亦不會對你怎樣,今日之事本王亦不會聲張出去。”說著,他端起了茶盞,垂眼埋首飲茶,中止了話頭。
王斌愣愣地站起,拿眼瞟了瞟樂梓由,但樂梓由一個外人亦不好做什麼主張,唯能對著王斌搖了搖首,雙唇開合無聲地喚他先歸去。
王斌悻悻地躬身退下,唯留一聲嘆息在廳內飄蕩流轉,方才雜鬧的正堂立時沉寂下來,只有幾聲敲盞之音在低低地迴盪。
樂梓由端起香茗,掀蓋吹著水上的茶葉,不疾不徐地打破沉默:“我原以為你會應承他。”
“哦,為何如此說?”晏蒼陵掀蓋撩葉的手頓了頓,眼尾睃向樂梓由。
“一來,是他同你的境遇有大同小異之處。二來,兵部尚書剛正不阿,在朝多年,手中有不少的關係在,若你能救下他,那事豈非容易得多。”
“我不知你說何事。”晏蒼陵將頭微低,眼睫覆蓋了眼眸,以致他的表情十分模糊。
“嗤,你便瞞著罷。”樂梓由也不戳破,只望向迎面的黃花黎圍屏,中心鏤空雕著萬馬奔騰之相,駿馬賓士,仰首嘶鳴,鮮活地似從圍屏上躍出,在他眼前鋪展開金戈鐵馬的一幕。他痴痴地望著,目光悠遠頗深,“天子昏聵,暴斂橫徵,百姓流離失所,蒼生塗炭,可還記得前幾年我們偷去邊境之事麼,那原本肥沃的草地,竟因百姓以草為食,而致如今寸草不生,四處流浪的百姓甚至易子而食,他們……唉,不說這些了,你是有志之人,這些年瞧著如此世道,你焉會沒有動作。這天下該是易主的時候了。”
晏蒼陵只笑笑,並不續話,良久後方問道:“你說他同我境遇有大同小異之處? ”
樂梓由亦不再繼續方才的話題,提眉笑道:“不是麼,你忘了你為何走到今日的。”
本是打趣之言,熟料晏蒼陵聞言後,身子怔了三怔,對著那一碗香味馥郁的濃茶,卻是怎生都喝不下去了。
茶葉沫兒於水中輕飄,溫熱的呼吸灑落水中,讓點綴水中的茶圈圈漪瀾朝外蕩了開去——這無端地讓他憶起了七年前的那一個雨天。那一日,透骨沁涼的細雨下個不停,濺於地面打出銀花朵朵,他靜靜地捧著食盒,茫然地望向那襲青衫離去的方向,他甚至忘了追上前去,詢問對方姓甚名誰,以好他日相報。
那人是如此昳麗,只是溫和的一顰一笑,便似能將人心頭的煩躁拂去,清風徐來,掀起那人衣袂層層,翩翩然生出一股仙人之風,恍如九天之上,下界而來的仙君——以致晏蒼陵總以為那一餐飽飯不過是醉夢一場。可他抱著這夢做了一日又一日,當他醒來去尋夢中人時,卻失了對方的下落。晏蒼陵定定望著茶水出神,有那麼一瞬,他不知看的究竟是手裡的這杯茶,或是那青衣少年。
“你還未尋著他?“樂梓由話音插至,將晏蒼陵的繾綣心思拉回現實。
晏蒼陵怔了一怔,彷彿嘆近了一生的無奈,搖了搖首:“未有,七年了,我派去的人都查探不出,他便宛若人間蒸發了一般。興許呵,是登仙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