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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小木床,可見這也是一個精心刻制了陣法的法器。
隨著離捐毒越來越近,謝衣也越來越興奮,甚至於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所幸烈山部人體質特殊,幾晚不睡也不會對生活有很大影響。今夜又是這樣,謝衣倒出盒子裡的東西,在這個逼仄的單間裡一遍又一遍地清點著要帶的東西。
幾件開鎖和護衛的偃甲,用來盜取捐毒皇室的指環,堆到枕頭上。一塊玉璧,光彩溫潤,正是巫山神女賜下的護身之物。謝衣想了想,還是貼身放著為好,就拆下了脖子上的那塊白玉。一疊厚厚的書,正是他下界苦心蒐集整理的農耕畜牧著作。捐毒地處西北偏僻之地,想來可能會遇見流月城人,謝衣索性又向巫山神女索要了一份用上古神文寫成、飽含神力的敕命。
謝衣翻來覆去數了數,發現實在沒什麼可準備的,就一件一件收進了木箱裡。其實他很不必這樣,因為在來時的路上,月夜無眠時,就是這般一遍遍清點物品。謝衣悵然地放下手,蓋子觸上機關,發出輕微的“咔噠”聲。
吹熄了床頭那盞搖搖欲墜的燈火,他倚在床頭,從狹小視窗照下的月光照下一片盈盈的光斑。窗外一團幾乎融化到月光中的幽藍焰光在風中搖搖欲墜,似是不堪狂風的摧殘,一下又被吹開老遠。
次日謝衣起行,照舊給足了旅費,卻不知旅店老闆心驚膽戰地過了一夜。
大漠無論何時總是酷熱無比,陽光照在漠漠黃沙上簡直要刺瞎人的眼睛,熱風裹著砂礫簡直要把人的皮肉生撕下一塊來,謝衣沿著沙漠中被風沙掩埋了大半人畜骨骸艱難跋涉,時不時遙望那還未露出輪廓的捐毒王城。
仰頭灌下一口水,謝衣拉了拉身上厚實的斗篷,指尖靈力溢位凌空構建降溫的法陣。
根據司南來看,並沒有走錯,是他自己在大漠裡久了,疲乏了。但是他又不敢停下休息,只怕謝衣一停下了,就再也無法走下去了。謝衣回憶起了當初他從流月城逃出來的時候,幾十年了,當初的景象還歷歷在目。
那是一個月圓的晚上,族中舉行了祭典,族人們都陷入了狂歡,只有他一個人藉著不勝酒力躲到了暗處。華月和瞳一左一右纏住師尊,不停地引開沈夜的注意,好讓他想不起自己。自己既膽怯又緊張地收拾好了行李,深懷著愧疚與希望,悄然潛到通往下界的法陣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祭典的原因,法陣守衛並不很嚴密,以他破軍祭司的修為,自然很容易就打暈了幾個守衛,開啟了法陣。那夜月光如水,照得世間一切陰暗汙穢都無所遁形,他孤身一人,慌不擇路的在銀色的沙漠裡狂奔,唯恐被回過神來的沈夜抓住。
從前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唯恐被抓住,而今卻偏沿著昔日遁逃的路線折返,就算被師尊逮住也無所謂了。
謝衣疲憊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堅定地在沙漠上印下一個個腳印。無所謂了,昔日如同喪家之犬,現在,他是帶著烈山部的希望回來的。
如此,又在如同熔爐的大漠又過了一日。當西北雙月並現的奇景出現的時候,謝衣仍然沒有看到捐毒王城的輪廓。這次他可沒有昨天的好運,能在半夜找到一家旅社,只好找了一塊背風的古城牆靠坐下來。
篝火升起來了,冷厲的寒風颳過城牆縫隙,發出淒厲的尖嘯,在帶來刺骨寒意的同時也消磨著人的意志。可這些並不能使謝衣分神,流月城的雪比這冷上千倍百倍,與之相比,這樣的溫度甚至可稱怡人。真正焦灼著他內心的是他自己的急躁。
紅色的滿月高掛在深沉的夜空,故鄉就在他眼前,可望而不可及。一想到他拖延一天,故鄉的族人們就多受一天苦,他就痛苦萬狀。師尊、城主、瞳、華月,還有許許多多他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還在同心魔苦苦糾纏,生活在寒冷和陰霾中。倘若他能夠快一些,再快一些,是不是能夠讓族人們不受那麼多的苦難?
謝衣又忍不住站起來,趴在城牆上,向著捐毒王城的方向極目遠眺。就連白日也見不到捐毒王城,在一片片深沉的夜色下,又怎能看見?
他沮喪的坐下來,食不知味的咬著摻了沙子的麥餅。明日,最多兩天後,一定要到捐毒,哪怕是趕夜路也好。瑩瑩月色鋪了滿地,連天接地的沙丘彷彿都變作了白雪,剔透無瑕,純淨光明。
正是萬籟俱寂,一切都沉睡的時刻,謝衣似乎聽見了長袍拂動沙粒的沙沙聲。謝衣放下乾糧站起來,撫平白袍上的褶皺,但是沒有轉過去。
這種節奏的步伐,他實在是太熟悉了。百年前的日日夜夜,他都是伴著這樣的腳步聲度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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