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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洛謙十指松張,隨風拈起一片黃葉,同時,聖旨也墜落泥地。卷軸歪斜的滾開,一方硃砂紅印躍然錦緞。風大,很快腐枯落葉就覆蓋了聖旨,僅透出幾點兒明黃。
“是樹葉終歸入黃土,強求不得。”洛謙忽的放開手中黃葉。葉飄零,入了黃土。
洛謙緩緩而行,踏過被落葉掩蓋的聖旨:“洛文,府內全數鋪上白綾吧。”
我亦緩緩而行,跟著洛謙,進了碧波翠竹林。
在一株翠竹前洛謙止住腳步,碧泓的竹節上盯著緋紅鋼針,針尖處已染成一團紫黑,恰似一滴乾涸血淚。
洛謙回身,眸深如墨,微微笑道:“跟我到此,是想安慰?或是取得休書?”
我亦舒眉,淺淺笑道:“皆不為二者。府內下人幾日前就遣走,可見洛大人早已料到今日結果,故扶柳也不必自作多情安慰大人,說上幾句酸溜溜的假話。其次,我本就盼著離開京城是非之地,此時正好,倒也不急需這一紙休書。扶柳前來只是想替碧衫討個人情,請洛大人將賣身契給她,也好讓她落個自由身。”碧衫隨我陪嫁入府,這賣身契也移到洛謙手中。
“嗯,今晚讓洛文將賣身契給她。”
隨後,洛謙幽幽念道:“昔日植柳,扶風江南;今朝移柳,愴然西北。邊疆風沙侵人,可受得住?”
聽得洛謙清聲誦起哥留下的這句話,我不禁一怔,隨即婉然笑道:“久聞塞外風情更勝長安景緻,能親眼一睹大漠黃沙的豪邁,扶柳榮幸之至。”
洛謙斂住笑意,盯著竹中的緋紅鋼針,突轉話鋒:“知道誰想要你的性命嗎?”
“不知道。”我亦正色道。
洛謙回瞟我一眼:“難道大將軍沒說?”
我如實回道:“爹只說殺手是鑑魂樓的人,至於買主就無法得知了。不過我既然命大逃過此劫,以後就無事了,因為鑑魂樓從不殺同一個人兩次。”
鑑魂樓一直以來就是西華最為神秘的殺手組織,從不透露買主身份,常可以殺人於無形,鮮有失手。可一旦失手,就決不再殺,傳言鑑魂樓中之人都信命數,如果殺人不成,就表明此人命不該絕,不可再動殺機了。
“哦,是真不知道買主?還是不敢說出呢?”洛謙挑眉反問。
我神色如常,懶懶笑道:“扶柳卑微,犯忌諱的事不敢出口。”
洛謙嘴角逸出一絲嘲諷:“他可以僱殺手行兇,我們就不能說說他的名字?”
“何必逞口舌之快,丟了性命?”我淡然道。
“將帥世家上官一族也會怕?”洛謙笑得有些狂魅。
我不由地輕皺眉心:“上官家若是懂得害怕,我就不會站在這裡了。”
“事情還遠沒有結束,你我都不能抽身,所以……”洛謙忽地幽嘆:“準備一下,明早離京。”
他轉身離去。
“她怎麼辦?”我有些慌了,其實,跟著洛謙來到竹林就是想問霜鈴的事。“我們即將離開長安,也不用囚著她吧?”
洛謙定了腳步,沒有回頭,淡道:“一個可以牽制主帥計程車卒我會好好安排的,不用擔心她的安危。”
翩然白影遠去,我一人留在竹林裡,盯著塗有落紅梅的鋼針,怔然長久。
晚上,我將賣身契遞與碧衫。碧衫自是哭著不依,說是要陪我去朔方。我輕抹去碧衫的眼淚,嘆道:“碧衫,最愛你的父母姐妹,他們都在長安。父母在,不遠行,你若是真的為我好,就趕快找一個好人家嫁了,免得一天到晚黏著我,害得我為你操心。”
碧衫眼角尚掛著淚珠,嗔道:“小姐,又胡說了。”
我笑起,從袖中拿出一封通道:“日後若遇到困難,就拿著信去找西泠柳莊在長安的當家,他們會幫你的。”
碧衫不免又一番落淚。
第二卷:雲重風滿樓 風波惡(三)
天朔八年,十月二十,長安,風大起,殘葉浮空。
兩輛青帷小車停在相府門口。車粗簡,馬卻是極是神駿,黑鬃烏蹄,膘肥體壯。幾個零散下人正在搬執行李,陳舊的棕木箱子在灰濛濛的天地中緩慢移動著,更添蕭殺。
我站在府口的漢玉高階上,倚著冰冷威武石獅,斜眼俯覽著這一切。
一抹蒼白笑意漫上我的臉,昔日全傾朝野的丞相離京,全長安竟無一人相送,人間冷暖官場炎涼怕就是如此了。
洛謙倒是清爽,脫下繁複官袍,換上一身簡逸白衫,反更顯風流。
人極少,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