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部分(第3/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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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那輛公共汽車停在米阿從計程車出來的地方完全是命運的安排,不過也可能純屬巧合。毫無疑問,下到謙遜的街頭佈道教士(大家齊喊哈利路亞),上到最偉大的神學家(大家一起來聊聊蘇格拉底,阿門),都不會對這個問題產生任何爭論的興趣,甚至有些人還會覺得極度無聊,可隱藏在這個問題後面的卻恰恰值得深究。
一輛公共汽車,只載著一半乘客。
但如果它沒有停在萊剋星頓大道和六十一街的街角,米阿也許根本不會注意到彈吉他的年輕人。如果她沒有停下來聽他彈吉他,誰又知道下面發生的一切會變成怎樣?
2
“噢,上帝,瞧那兒!”計程車司機大叫一聲,憤憤地抬起手摸摸擋風玻璃。萊剋星頓大道與六十一街的街角停著一輛公共汽車,柴油引擎隆隆作響,尾燈不斷閃爍,在米阿看來就像某種求救暗號。汽車司機站在車尾的輪子旁邊,正在檢查冒著濃濃黑煙的排氣管。
“女士,”計程車司機說,“介不介意在六十街的街角下車?行不行?”
行嗎?米阿問。我該怎麼回答?
當然,蘇珊娜漫不經心地答道。六十街沒問題。
米阿的問話把她從她的道根里拉了回來。她本來努力想聯絡上埃蒂,不過運氣不好。同時,道根的破敗景象也讓她非常沮喪,地板上的裂縫越來越深,一塊天花板掉了下來,連帶扯下幾盞日光燈和糾結纏繞的電線。一些儀器的操作盤已經黑了下去,其餘的散出嫋嫋黑煙。標有蘇珊娜—米歐的那塊刻度盤上指標已經一路走向紅色。機器在她腳下發出刺耳的轟鳴,她感到地板都在微微震動。如果堅持說一切只是想象、沒一樣是真實的,反而是有些矯情,不是嗎?她硬生生關閉了威力極大的程式,而她的身體正在付出代價。道根正在發出警告,她的所作所為異常危險;畢竟(套用一句時下流行的廣告詞兒)愚弄大自然是最愚蠢的做法。她身體的哪個部分、哪個器官將承受危險後果,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的是最終倒黴的不是米阿的身體,而是她的。現在是時候該結束這瘋狂的一切了,至少趁著事情還沒完全失控之前。
可第一件事,她必須聯絡上埃蒂。她對準印有北方中央電子名稱的麥克風一遍一遍喊著埃蒂的名字。毫無反應。喊羅蘭的名字,也是徒勞。要是他們死了她一定會有感覺的,這點她毫不懷疑。但壓根兒就無法聯絡上他們……這又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又一次被耍了,甜心,黛塔嘎嘎乾笑起來。誰叫你和那些混賬白鬼鬼混來著。
我能在這兒下車?米阿又問,忐忑不安得就像第一次參加舞會的青澀少女。真的嗎?
蘇珊娜簡直想扇她自己一巴掌,假如她可以的話。上帝,只要一和她肚子裡的胎兒扯上關係,這個賤人還真是他媽的膽小!
是的,下車。只有一個街區,大道沿路的街區路都很短。
司機……那個司機我該給多少錢?
給他十塊錢,不用找零了。快,把錢拿出來——
蘇珊娜察覺到米阿的猶豫,忍不住煩躁憤怒。不過卻也並非毫無樂趣。
聽著,甜心,我撒手不管好了。你他媽的愛給多少錢就給多少。
不,不,沒關係。對方立刻放下身段。害怕了。我相信你,蘇珊娜。她把剩餘的鈔票拿了出來,像拿著一手好牌似的攤開,舉在她眼前。
蘇珊娜幾乎想要拒絕,但又有什麼意義?她浮了出來,重新控制住舉著錢的棕色雙手,抽出一張十塊遞給了司機。“不用找零了,”她說。
“謝謝,女士!”
蘇珊娜開啟車門,車內突然響起機器人一般的提醒聲,嚇了她一跳——是嚇了她們兩人一跳。是個叫烏比·戈德堡的女人,提醒乘客不要遺忘行李物品。不過對蘇珊娜—米阿來說這種提醒毫無意義。貴重物品只有一件,就是即將從米阿肚子裡出生的孩子。
隱隱的吉他聲從街角飄來。她把鈔票塞回口袋,腿伸出計程車,可就在此刻,對手腳的控制慢慢退去。原來如今蘇珊娜再一次為她解決了紐約生活的尷尬,米阿重新奪回控制權。驀地,蘇珊娜非常想反抗這種無恥的侵犯。
(我的身體,他媽的,是我的身體,至少腰部以上,包括這副腦殼和裡面的大腦,都是我的!)
但很快她就放棄了。又有什麼用?米阿比她更強。蘇珊娜不明白原因,但事實就是這樣兒。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一種奇特的日本武士道似的宿命感襲上蘇珊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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