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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宣傳隊開會宣佈了去留名單,全隊留下九女四男體檢,準備招工到湘東鐵礦,還有十幾名男知青和一名女知青將被送回各自原下放的生產隊,那個女知青便是夏雨。
一輛大卡車裝著他們簡單的行李,載著回農村的十三名知青,離開了奮戰兩年的湘東鐵路建設工地。那天,大家都哭了,她沒有哭,她滿腦子木訥,已是無淚可流了。
七十
轉眼到了1973年,上面傳出推薦工農兵上大學的訊息。程式是個人申請,大隊推薦,不要參加任何考試,只要是年輕的革命的工農兵就可以推薦。長期以來,學生都得忙於應付考試,只因出了個交白卷的反潮流的英雄張鐵生,多年的考試製度一下就被取消了。革命的年代嘛,一切都得革命化。人生充滿了悖論,每個悖論都有其存在的種種理由,因此,沒有人去質疑,去思考它的正確與否,人們都已習慣了“遵照執行”。
這對知青們來說,無疑是一個好訊息。李宇軒與夏雨都去大隊報了名。他們認為他們都已下鄉當了十來年的農民,理應屬於工農兵的範疇了。
這天,下工時,尋根生叫住他:“李宇軒,今晚你到我家裡來一下。”
“有什麼事嗎?”他說。
“你來了就知道嘛!”尋根生笑了笑說。
他琢磨不透,心裡還有些忐忑不安。吃過晚飯,他去了尋根生家,進門便問:“尋隊長,你找我?”
尋根生滿臉堆笑地忙叫他坐,待他坐下後,尋根生對他說:“這次你報了名上大學是嗎?”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他緊張地問。
“沒有不對,這是好事,年輕人哪個不求上進呢?”尋根生看著他說:“本來大隊上是推薦了你的,可公社說,名額有限,這次你就別去了。”
“為什麼?”
“超齡了嘛!”尋根生皺了皺眉頭說,“再說,你家裡成分也有問題。”
“這就是說,我這一輩子都成不了革命的工農兵了?”
“也不能這麼說,公社領導說了,你可千萬別灰心,還要繼續幹好革命,以後有招工的名額,我們再推薦你。”
他從尋根生家裡出來,心裡一時各種味道都有,他不知道是甜是苦是酸是澀,他既嚮往未來,又不能忘掉過去。他感到有些茫然和悵惘。
回到知青屋,夏雨見他這麼副樣子,忙問:“宇軒,尋隊長跟你說些什麼了?”
“說是名額有限,這次是沒指望了。”
“你可別灰心,上不了大學還可以招工嘛!”
“尋隊長也是這麼說的。”他朝她笑了一下,抓起桌上一缸水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想讓自己鎮定下來。
幾天後他才知道,公社分給了大隊一個指標,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尋根生把他這個指標卻換給了他女兒尋彩霞。尋彩霞僅讀了小學,還只能算個半文盲,居然卻能上大學,這豈不太荒誕了麼!但她有個當隊長的父親,她父親就有置換的權力,道理就這麼簡單。
他不敢有什麼歧議,也不敢有什麼奢望,他還是裝作像沒事似的,和大家一塊去參加尋彩霞的歡送會。
會上,人家都說了些什麼,他全沒有聽進去,只是望著大門外的遠處,那個比毛桃還大的喉結上下直動。
夏雨一直坐在他的身旁,緊緊地抓住他的手,兩人都不敢說話,靜靜地呼吸著,感覺身上的神經都在無聲的一節一節地緊縮。她心裡明白,心裡感到最委屈的還是李宇軒,在學校裡是那麼優秀,下鄉後仍然是那麼優秀,他已付出了最大的努力,顯然,這對他來說是極不公正的。她悄聲對他說:“宇軒,你別難過,只當這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他卻把腦殼倔強地一扭,扭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漲了。
她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心裡不覺汪起了幾掬淚。
開完歡送會,他便一個人悄悄地躲到屋後那片樹林子裡。林地裡有不少岩石,在這些岩石上面卻生長出各種各樣的樹、草、藤葛,甚至杜鵑花、梔子花和野茉莉。往上看,古木陰森,把山頂上那片天染得藍中帶綠。
他坐在一塊岩石上,只是愣愣地出神,也許他想了許多,也許什麼也沒有想,眼睛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東西在裡面遊動,讓人看著心疼。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夏雨居然也尋到這裡來了,她默默地站在他身後,好一會才說:“宇軒,回屋裡去吧。”
到了這個時候,他才讓自己的淚水從眼睛裡流了出來,流過通紅的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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