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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了半山腰的亭子。夜晚無事,也唯有憑欄遠望,以解沉悶。
風溜過衣裳,如歲月穿指一般,她不禁失笑。自己在這十七年的異世年華中究竟變了多少,她無從知曉。而再回到如隱村般閒逸的生活時,卻發現找不回當初那般情懷了。或許自己留戀的並不是靜好歲月,而是歲月裡泯滅的故人。
何曾如是感慨,只因今夜又是十月十五日。坡亭月滿,中秋佳節。恰又是她十七歲的生辰,再度碧玉年華,心思亦隨之瘋長。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一個四十二歲的中年女人了,還是當真只有十七歲。這四十二年的人事恍恍惚惚,如昨日,還似一夢中。
她茫然伸出了手,掬一捧新月的微涼。月光下,水藍的髮絲熠然,似是滋澤了月華,長得更長更密了。或許爺爺至死也找不出解藥,她明白。倘若如此,在這短暫的生年裡,過去那些固執冥頑的,便該捨棄了。
卻又還有一個聲音在猶豫,如若結局不盡人意,如若此間年華不過鏡中之花,那走這一趟又有何意義?且等一等罷,或許可以在更漫長的年歲裡忘卻舊日,她如是想,彷彿定了心要埋葬那段過往。
“一個人在此作甚呢?”一聲詢問喚回了她的思緒,抬眼一望,正是君溟墨。
他偶爾也會上亭子來吹吹風,自從弟弟君氿泉與日影言和後,他來得更頻繁了。偶見她時,他總會問上一兩句明知多餘的話,今夜亦不例外。
她收回了視線,又投向靜謐的遠山,悠悠道:“日子太長,來此打發打發,倒是你,來這兒作甚?”
他卻不答她,兀自靠在她身旁的闌干上,烏衣染黑了一片朱闌。她倒也懶去搭理,這些日子來兩人鮮少言語,已然從爭吵過渡到了相安無事,只是還少些聯絡罷了。江千雪總道是兩人遲早有一人冰釋前嫌,沒什麼深仇大恨的,整天吵來吵去也不嫌累著?果不出此言,經歷了半年的磨合,兩人也算是一知半交了。
半晌,她感到手旁有些冰冷,垂首一望,竟見他握著一枚鐵扳指遞與自己,那寒鐵貼在自己的手上,是以有冰涼之感。她抬頭看他,他卻不對視,猶望遠山,不冷不熱道:“你平日裡操劍喜運力於拇指上,易折傷,戴個扳指有防禦之效。”
她頓覺好笑,想必他知道今日是自己的生辰的,只是礙於情面,不肯開口,方忸忸怩怩塞了一枚扳指給自己。她接過扳指,低聲說了句“謝謝”,卻還是難抑聲中歡躍。
他頗為惱怒,或約略赧然,抬眼瞪著她問:“笑什麼?”蒼白的臉頰憋得緋紅,朗朗月色下看得極是真切,而她則忍不住笑意,洩洪般縱聲大笑,驚起了一林山鳥野鷺。
在他的怒瞪之下,她好不容易收斂了笑容,說道:“你說你,明明知今日是何日,還偏裝作不經意。再說這枚扳指罷——”她把玩著手中的扳指,繼續說道:“雖則實用,可你何曾見有女子佩鐵扳指的?”那烏青的扳指收括了月華,正泛著晦暗之光,做工卻略顯粗糙,置於暗處看去,似是一塊小木炭一般,毫無美感可言。
他憋足了氣,張嘴欲言,卻又無所言而止,最終只是訕訕道了一句:“我見那烏夜便是佩鐵扳指的,她挽弓多年,也不曾見指上損傷分毫。想來也是有些用處罷,便從屋裡翻出了一個,不知是什麼年頭的,你若不喜,儘管還我便是了。”
分明是弱冠年紀了,他卻還似束髮少年般不諳情理。她只得含笑搖頭收下,嘴裡唸叨著:“沒想到棺材臉也有稍稍開竅的一天,我還以為這輩子皆是入土為安了呢。”
他剛要駁兩句“妖女”,她卻抽出腰間別著的竹笛,對他微笑道:“生日年年有,棺材開封可不多見,今日我便給你吹一曲,簡單些可莫笑話。”言罷,竟當真執笛而作。
笛聲歡躍,似是跳蕩的無邊月色,傳到蒼山的另一頭去。並無太多技巧,也無繁雜的指法,只是簡單地散播著愉悅的清音。
他聽著,竟有些恍惚了。靈動的樂律如清泉擊石般脆促,穿越了山林,穿越了月光,在整片大地上回蕩奔跑,縱然簡易,卻有著不可思議的張力,緊緊收攏了聽者之心。
曲子很短,反覆了兩遍也不過半柱香功夫,曲終時,山裡靜得出奇,他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她見他不說話,反覺比譏諷更令人不安了,便摸了摸腦袋,訕訕道:“是個鄉野調子,我也不懂什麼高山流水,只是吹著玩兒罷了。”她倒有些後悔了,想來是要被這棺材臉嘲笑了。這首《歡樂頌》是中學時音樂課上老師教的,算到現在調子只記得七八分,方才可還有些即興演奏,本便曲藝生澀,如此這般更是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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