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與子同袍(第1/2 頁)
衛鞅隨著嬴渠梁進了書房議事。 “君上還是要少勞累些,身體最重要。” “是。” 嬴渠梁興致大好,依著衛鞅的話。 “臣之意,可趁著魏國國力空虛,我軍由龐城渡河,再戰他一次。” “時來運轉,他老魏國也有今天!”嬴渠梁樂呵一聲,繼續說道:“不過我軍疲累,這事,還要認真謀劃一番才是。” “這個自然,此事容後再議,君上現在要做的,就是安心養病。” “根本無大礙,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哪有那麼金貴。” 衛鞅一副看透不說透的樣子,開口轉移了話題。 “太子這次隨臣出去,成長了不少。” “駟兒這孩子,能力還是有的,就是缺乏歷練。你也知道,前幾年他一直跟著太后,太后病逝後,他的話就少了許多。歸根到底,是我這個當爹的,不夠格。” 嬴渠梁嘆了口氣,悵然若失之感湧上心頭。 “君上不必掛懷,許多事,該他承擔的。” 誰不是從少年之時一路走來。 他的君父和伯父,從小就長在馬背上,毫不誇張的說,是在血海里成長起來的。 他們又何曾叫過苦、生過怨。 “我還沒問,這次軍功,你想要什麼?” 衛鞅淡然一笑,還似在大殿上那樣,輕輕搖了搖頭。 “君上,你知道我的。” 再多的話他沒說,嬴渠梁也沒問。 這是心裡對雙方的篤信。 相遇相識,相惜相依,相知相守。 那個永遠向著他的衛鞅。 那個事事想著他的嬴渠梁。 這個時候若真像天幕中所說,大封采邑,高高舉起,無異於把衛鞅架在火上烤。 雖無謀反之意,但卻有謀反之實力。 莫須有的罪名,春秋以來,太多了。 功成名就,位極人臣,這樣的無上榮耀,他衛鞅本就不稀罕。 既如此,嬴渠梁便尊重他的選擇。 第二日朝會上,嬴渠梁宣佈,因衛鞅在河西之戰中以不義之手段俘獲魏公子卬,朝臣中對此爭議頗多,便不予封賞,軍事大權交由嬴虔,衛鞅仍保留大良造之銜。 此話一出,堂下瞬時炸了鍋。 武將們憤憤不已,世族們懊惱不已。 衛鞅默默站在原地,無聲淡笑。 嬴駟、嬴虔也都不說話。 這三個人,都明白嬴渠梁的意思。 暗中將衛鞅未獲封賞之由轉嫁給老世族,讓武將們對其仇視,遂成為眾矢之的。 不得不承認,這招實在是高。 君王的駕馭之術,嬴渠梁一直沒怎麼用過。 不是不會,而是不願,不忍。 君臣政見不和,這本是常事,一向寬容的他能夠忍讓,也能夠理解。 浪花掀起得再高,也打不到他這艘高艦上。 但是,這群自不量力的無能之輩竟然將矛頭對準了衛鞅。 這等於主動去撓老虎的後背,自己找死。 在外人看來,天語已然失去了可信度。因為那上面所說的,和本國所發生的事情,有些已經對不上了。 可只有嬴渠梁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縱使是真的,他也要再次悖天。 即使付出生命。 冷雨淅瀝而下,涼意陣陣襲來,令路上的行人不由自主地打著寒戰。 又是一場老霖雨。 不同於往年,今年的這場雨,也下到了河西。 這是秦國的老霖雨,不再是魏國的了。 但老秦人總覺得,這場雨來的有些意外,有些不是時候。 衛鞅從大良造府小跑著出來,騎上了門口的一匹快馬,揮著馬鞭直奔宮殿而去。 雷電交加,暴雨傾盆,一道道銀蛇般的閃電掠過厚重的灰黑色雲團,將咸陽城照得一陣雪亮。 衛鞅沒帶斗笠,片刻,老霖雨打溼了他的衣服,雨滴滲透到面板上。 這條從大良造府到王宮的路,他走了不知多少次。 可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冷清。 他從不畏懼任何東西,生與死,成與敗,名與利,得與失,悟透之後,所有的一切就像過往浮雲一般。 但是在這個雨天,就在此時此刻,他突然害怕起來。 他微微抬眼看了看天,天幕中全是烏黑色,那當中沒有傳出一句話。 甚至一幀圖畫也沒有再出現。 不應該這樣,至少不應該是現在。 衛鞅在心裡狂喊著。 能不能再等等。 再等等。 到了宮殿,衛鞅直奔嬴渠梁的寢宮。 嬴虔,嬴駟,景監,還有好幾個醫者都在。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 可無聲的話又說明了一切。 全身早已溼透的衛鞅踉蹌地來到嬴渠梁床邊,他站著看躺在床上安睡的君主。 他的伯樂。 不知是髮絲上的雨滴還是眼角的淚,悄無聲息地滑落到臉頰上。 衛鞅也明顯老了許多,鬚髮已經盡白。 是他比躺在那兒的人大了十四歲。 是他完成了使命,已經毫無用途。 是他做了錯事,大行不義之舉。 所以,為什麼不來懲罰他? 想到這,衛鞅轉身衝出房門,站在雨中任憑淋著。 嬴駟想去把他拽回來,卻被景監攔住了。 沉悶的雨聲不斷。 站在這裡,衛鞅心裡才會好受些。 天。 你若有道。 你就睜開眼。 睜開眼看看躺在屋裡的那個人。 他不該這樣。 不知過了多久,大雨停歇,烏雲也悄然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