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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要怎樣才能留住哪怕一丁點兒美好的東西?要怎麼做你們才不回丟下我孤孤單單一個人?你說啊!”
近乎力竭的追問,淚禁不住滑落下來,沈嵁寒心了。比許多日子以來旁人加諸的誤解和算計還要刺痛,比父母對他的虧待和欺哄還要深刻,柳提的存在不僅僅是從小在府中陪伴長大的奴僕,他是夥伴,是沈嵁的反面。他期待保有的那一面!
但這些柳提不能懂。他的確聰明瞭,會想會做,別人藏拙,他藏巧。然而這一切全都不是為了自己。對於自己的生活,柳提自始至終沒有存下過奢的念頭,安於本分,任勞任怨,覺得如今的一切都已是上天的恩賜。他從來不是為自己。他只是難過少爺很難過,不平少爺遭遇的不平。忠誠貫徹他全部的人生,失之無骨無血無義無情,也無謂生。
如今沈嵁詰問他,他忽然懵了慌了,覺得害怕。
“少爺說錯了,不是您教的呀!”柳提伏拜在地上,抽咽難抑,“陰損惡毒,心口不一,人鬼莫辨,各種算計你爭我奪,都是別人用在您身上的伎倆啊!少爺一直說阿提老實,其實我只是笨,笨得分辨不清真話和假話,以為好人們都是好人,惡人們就是惡人。可是我長大了,再笨的人用十年二十年去看去記,也都懂了。什麼是好人惡人?這世上只有對你好和對你惡的人。老爺夫人都是好人,可他們對少爺不好,那個二公子也是一樣。他們在阿提眼裡就是惡人。那麼阿提也要當惡人,當一個對少爺好的惡人!”
面前無比謙卑的身影微微抽動著,無聲哭泣,不知出於愧疚或者單純地服從,一直不敢直起身抬起頭來。沈嵁望著這個身邊最親近的僕人,忽然覺得周身的血都涼了,巨大的虛脫感滅頂而來,他緩緩滑到地上,眼中成空。
“老實告訴我阿提,”沈嵁聲音低低的,有些啞,也有些遠,“若沒有今日的拆穿,你的惡會不會有一天也落在晴陽身上?”
柳提肩頭一震,只是伏著,默不作聲。
沈嵁落寞地嘆息,無須再問。
“走吧!”
柳提詫異極了,終於略略昂起頭來看向沈嵁。
他又說:“走吧!”
柳提不解:“走?”
“走!”
“少爺的意思,不罰我了?”
沈嵁木然地搖搖頭:“不罰了,走吧!離開這兒。”
“離開?”柳提有些明白,“少爺是要阿提離開這間屋子,還是——”
“離開這裡,離開沈家,離開華亭。有多遠走多遠,不要再回來!”
柳提驚心,撲地再拜:“少爺不要趕我走,少爺不要趕我走,不要趕我!”乞求聲聲,斷在了無助的嚎啕裡,眼淚顆顆落在木地板上,滴答,滴答。
“阿提不走,啊啊啊——阿提死也不離開少爺——”
沈嵁心裡頭悶悶的,想哭,淚卻無論如何落不下來。
“阿提啊,你要是真為我好,就走吧!我不會讓你害晴陽的。我活著這些年,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晴陽,你害他,我也跟著完了。懂嗎?”
柳提懂的。可他就是不甘心。
“他管過這個家嗎?什麼大少爺二少爺,這家裡一直只有您一個少爺,阿提不服,絡叔也不服。絡叔教阿提不許喊您大少爺,阿提就不喊。阿提眼裡,沈家也只有您一個主子。其他的人,我不認,他們一個都不配!”
“呵、呵呵呵呵——”沈嵁哀極反笑,心好苦,“所以你更要走了!像你這樣忠心的蠢奴才,世上怕都要絕種了,不小心藏起來,以後誰還來惦著我點想著我些?你自己說的,這世上對我好的人,很少很少了。阿提,走!走出這道牆,過你自己的生活,一定要活得比我好。”
“少爺!”
“答應我!”沈嵁走不動了,手腳並用爬過去,捉起柳提手來用力握住,“我求你答應我!若有一日我也能天高海闊自由自在,定去找你。那時候,我釣上幾尾魚,你炒一鍋豆子,我們喝糙酒說女人,醉了睡在灘頭上,讓小螃蟹鉗我們的腳趾頭。好不好?”
柳提已哭得說不出話來,盡是搖頭。
“傻子,答應我呀!你不答應,我怎麼放心?我不放心,不放心的!”
“阿提走了,少爺就真的孤孤單單一個人了。阿提不放心,阿提不走!”
“我是在保你啊!你聽不懂嗎?”
“阿提做過什麼都不後悔,便是如今少爺要我就死,又何憾?何怨?”
“我會遺憾!”沈嵁捧著柳提的頭,恨不能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