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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一年吃多少回,哪一次也沒見吃壞人的。又想昨日三餐,與各家小院一樣都是大廚房做好了裝上食盒送進來的,全撿往常沈嵁愛吃的那幾樣,應該不會有差。再有喝水吃藥,也與素日無異,思來想去不得頭緒。
晴陽提醒他:“去過哪兒?花啊草的碰過哪些?”
花是沒碰過,草有很多,大捆大捆的乾草包,夠砸人一個內外重傷。
沈嵁吃力地擠出聲來:“乾草屑。”
聽他一說,晴陽方想起昨日聽凌煦曈講過,兄長與凌鳶去了一趟鎮上,險些被運乾草的板車撞了。那些乾草都是送去鎮外頭一間馬棚鋪馬舍用的,掉了幾包在河裡,雖道理上怨不得凌鳶,不過平頭百姓做工不易,凌煦曈還是暗地裡著人賠了錢銀過去,權當結個善緣。
“乾草裡頭最生蟲子了!草屑又嗆人。哥的氣管都薄了,經不起那些不乾不淨的。萬幸你喘疾沒發作!不行不行!”晴陽在床前來回踱步,末了一屁股坐到床沿兒,誠懇地跟沈嵁說,“哥,你不高興我也要說。這屋子當真不能再住了!北方沒有黃梅天,便算交運。可這間屋背陰,天熱起來蛇鼠蚊蠅不會少,別再角落裡鑽出點兒黴,對你可沒一點兒好處。聽我一回,搬吧!”
言辭懇切在情在理,晴陽就差給沈嵁來個聲淚俱下抱腿摟腰了,並且打定主意,沈嵁不鬆口,他真的要那樣幹。
遺憾,沈嵁依舊沒鬆口!不過也沒不同意。橫豎嗓子啞了出不得聲,他便什麼都不說,緘默以對。
人正病著,強硬不來。晴陽看兄長懨懨無力靠坐著挺難受,只得先扶他躺下,多召幾個人來好生伺候,待他身子爽利些再作計較。
那天裡凌鳶自然也風雨無阻地來過,曉得沈嵁不是累了凍了傷了,也沒吃壞東西,不由得鬆了口氣。不過也知他對粉塵草屑不耐受,今後也難說不會有別的發物引發更嚴重的炎症,甚或危及生命,小丫頭又難免自責,總覺得是自己沒把人照應好。握了握沈嵁微燙的手,有口無心地閒扯幾句,便退了出來。
第二天她還照舊去,只是話依然少,看沈嵁服了藥躺下,就不纏他,早早去尋東東西西練功了。
後一天,凌鳶人未到,七賢居先迎來了一位意料之外的訪客。
帶著反常森冷氣的風讓夾竹桃的樹葉搖曳出沙沙的濤響,一波一波,如遠浪來耶安息於灘頭,將同樣久遠的記憶自人心深處翻卷出來。
老人立在這一排蒼翠的植株前,望見了眼前,也望見了過去。
“起來啦?”
老人沒有動,更不曾轉移視線他顧,便知人來,知誰人來。
沈嵁霜色長衫未束腰,外頭籠一件水綠的縑制斗篷,襯得人越發清減。看見來人先怔了下復退了半步,竟有些畏然。
老人轉過頭望著他,笑容流露調侃之意:“往年每次見我,彷彿都很高興的。”
沈嵁目光迴避,但到底肯上前來,稍許恢復的低啞聲音很是謙卑:“前輩!”
老人搖搖頭:“你心裡,我該是誰?”
沈嵁沉吟不語。
“千燈在凌家是千燈,出了凌家依然是千燈,九曜星君只是一層衣,一如,沈嵁是你的衣。”
沈嵁抬眸:“可除了這層衣,我確什麼都不是。”
老人攤手上下一比:“那麼我眼前的又是誰?”
“是我!”
“你是誰?”
“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老人負手,又望那一排蔥蘢的夾竹桃,“你是晴陽的大哥,是小東西們的大伯,也是豆蔻丫頭喊過的噯公子。你是所有,也是唯一。每個人心裡,都只記著那個唯一的身份,絕沒有第二個大哥大伯和噯公子。”
沈嵁心頭莫名一顫,眸光微動。
“好了,讓我們回到方才的問題,你心裡,我究竟是誰?”
老人穩穩的凝視讓沈嵁神情都亂了,長久以來積累起的倦怠涼薄難以遏制地出現裂隙,一點點,崩潰著。他的手在袖底捏緊,以此來抵抗抖動,可短促紊亂的呼吸暴露了內心的動搖。這一切,都被老人輕易洞悉。便放棄等待,足下輕移,來到了青年的面前。蒼老的手抬起來,落在他顱頂,柔柔的,溫溫的。
“痴兒,既拋舍了過去的自己,便是空了寬了,卻如何容不下我這個新的身份?”
沈嵁肩頭劇烈震動,撞下淚來,隨即緩緩伏低,單膝跪拜。
“師父!”
風又起了,似乎較方才輕了些,暖了些。
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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