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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屋後默然坐了會兒,凌鳶似終於鼓起勇氣,挪動膝蓋趨近榻邊,雙手剋制著攥拳抵在膝上,垂頭鼓了鼓嘴,斜著眼睛瞟沈嵁。
“我不來,你是不是覺得更好些?”
沈嵁望住她,眼神卻木訥,極慢地搖了搖頭。
“那我走了,你有沒有委屈?”
沈嵁依然僵硬地搖頭。
“你哄我一下不行麼?好歹我們是夥伴,拆夥了我可是很難過的。”
如此一來,沈嵁既不好點頭也不好搖頭,略一沉吟,卻低低嘆了聲,還將上半身支起,伸手拉開了床頭的小屜。
“這兩管紫毫我潤過了,你且用著吧!”
這是醒來後沈嵁與凌鳶講的第一句話。他還肯講話,還肯對自己講,凌鳶一瞬怔然後,鼻頭猛地一酸。
然而到底忍著沒有哭出來。努力捏出了笑臉,忙不迭將筆接過,如獲至寶般捧在手心裡,萬分珍惜地拿指尖輕觸筆端的毫毛。
“這筆管也是你自己削的?有些香呢!”
“就是尋常白竹管,你聞見的大約是墨香吧!”
“墨?”
沈嵁目光眺一眺書案:“師父得了一方老墨,應是研了香料在裡頭壓制的,據說寫成的字能防蟲蛀。你拿回去用吧!”
“我要用也是在你這裡用,拿回去做什麼?未必我來你還藏著不給?”她恢復了一貫的嬌賴,抱著兩管筆歡喜得在地上打滾。一個翻身滾回來,坐起厚著臉皮把沈嵁手給握住。
“和好行不行?我錯了!”
沈嵁又搖頭。
凌鳶急瞪眼:“這是幾個意思?不好還是不必?”
“你沒錯處。”
凌鳶難得有些難為情:“就你心裡總想著我,氣你一次虧我自己,見不著一天做什麼都不得意。不吵了,今後都不吵了,再沒有下回了。”
沈嵁合了瞼,似乏累,手卻由她握著,並沒抽出來。
凌鳶識趣:“是困了麼?我不吵你了,你睡,我寫字去。”
沈嵁稍稍用力扽住她,依舊緩慢輕微地說:“案上那本封面無字的書,你去取來。”
凌鳶好奇,乖乖自書案上取了一冊青皮書來。
沈嵁沒接,只要凌鳶自己看。她將信將疑翻開扉頁,頓時驚喜。
“呀,你都寫下來啦!有幾招還有圖例,天吶,莫無居士,這些訣竅你怎麼想到的?哎喲這招雨燕迴旋我都被燕伯伯笑八百回了!他說我不是雨燕,是鼯鼠,鼯鼠倒栽蔥,氣死我了!”
凌鳶邊看邊議,對這本拾遺補漏的劍法分解圖冊簡直愛不釋手。末了忽想到:“這得花你不少功夫吧?瞧這一大本,還得琢磨,還得畫,太辛苦了。唔——”凌鳶又將他手捧起來放在臉頰上蹭磨,“只你是真心為著我的,我還跟你置氣,我混蛋!”
沈嵁又長舒一口氣,面上倦意盛隆:“我能為你做的也只這些了。你練功時候避著些鋒芒,勿要貪快,切忌焦躁。”
“知道知道!”
“內功修煉講究循序漸進,不可勉強,更不得冒進。得多少用多少,丹田不可空虛,經脈不可強催。”
“是了是了!”
“寫字與打坐其實是一個道理,你坐不下來,手裡頭需有事做才肯專心,所以逼你寫字。以後也不可斷,字寫得好壞無所謂,心沉下來了便好。”
凌鳶蹙眉撇嘴:“等會兒,我怎麼越聽越不對勁兒了,你要走?”
沈嵁搖頭:“我無處可去。”
凌鳶冷不防攥緊他手,力氣大到似恨不能捏碎了。
“不準再做那樣的事!”
沈嵁深深望了她一眼,不置一言,合瞼作寐。
“莫無居士!!”
沈嵁只靠著,未動,未響。
“究竟怎樣才肯活下去?當我求你,求求你,活下去行不行?”
倏來幽然的嘆息,嗟呀奈何!
“便是不走這條路,這身殘軀又能餘多少時日?我陪不了你太久的。你還應有一個活得長的師父,好好地教你,陪著你。”
凌鳶狠狠搖頭:“我不要師父,我就要你!”
沈嵁又開始悲憫了。
“莫太執著!”
“不是執著!是信,是爭!活多久不計較,教不教也無所謂,莫無居士,這裡是你家,在家裡該做啥?憂國憂民?不是!運籌帷幄?不是!辛勞操持?都不是!家就是窩,是窟,是咱自己的地盤。不打架不算計,睜開眼吃飯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