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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立即渾身發癢,一抖,蒼白色粉末飄曳而下,這是新癬。他癢得齜牙咧嘴,急忙跑回軍營,如釋重負地揮毫潑墨。
他已打定主意,允許羅澤南支援湖北。凌晨時分,這封洋洋灑灑的信件終於完成,他派人送出去,同時請來劉蓉。
劉蓉一進軍帳,從曾國藩耷拉著的雙眼就知道了曾國藩已做出決定,並且執行了。他不由得嘆口氣,曾國藩也跟著嘆息道:“很多人都舍我而獨立門戶,使我一人獨任其難,抑何不仁之甚也!我雖知羅澤南的方略眼界高超,但就是解不開這心結。在這種時刻,他竟然搶先離我而去!”
劉蓉不語,這種時候,他不知該說什麼。因為曾國藩用了他最拿手的辯證法。
曾國藩難過,羅澤南更難過。在送行宴上,有人問羅澤南:“曾公(曾國藩)兵敗怎麼辦?”
羅澤南含淚道:“天若不亡本朝,曾公必不死。”
這句話動人心絃,在場眾人都流下眼淚。羅澤南給曾國藩寫信,深情款款道:“我走非是離公而去,實是為公開闢。公沉溺九江、湖口,本該走,卻不能走。其中苦楚和深意,我心中有數,所以才去開闢第二戰場。我一走,公更孤獨淒涼,所以請公萬不可再主動出擊,耗損元氣。待我第二戰場傳來佳音,再做下一步打算。”
曾國藩對羅澤南言聽計從,自羅澤南走後,無論水軍還是陸軍都沒有主動進攻過太平軍,所以當時九江和湖口風平浪靜,雙方軍隊好似木雕泥塑。
但好日子在1855年十月底抵達終點。羅澤南把湘軍一支精銳從江西帶到湖北後,正鎮守武昌的擁有超人智慧的太平軍翼王石達開立即發現湘軍在江西的薄弱,於是在1855年十月底親自率軍從湖北躍進江西,一路披荊斬棘,連下湘軍數座城池。曾國藩驚慌失措,慌忙將圍攻九江的周鳳山部調到樟樹鎮。
樟樹鎮在南昌南90公里處,有著舉足輕重的戰略地位。南則可進攻贛州、南安,北則可攻武寧、新昌和南昌,以通九江之路。曾國藩把湘軍主力轉移到樟樹鎮,就是為了保衛南昌和自己所在的南康。
石達開解了九江之圍後繼續發力,以雷霆之勢在江西橫衝直撞。曾國藩在南康大營魂不守舍,一日數驚。但在眾人眼中,他仍表現了作為領袖的魄力,鎮定自若,尤其在撫卹傷兵上,發揮了仁者頂級風範。他清醒地認識到,越是身處危局,越要鎮定,越要傾盡全力維繫人心。由於人心被他維繫得滴水不漏,所以湘軍雖屢遭敗仗,士氣毫不見衰。
但士氣這種東西只能是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戰場不是內功表演場,憑的是兵強馬壯,而不是氣。
1856年年初,石達開四路縱隊進攻曾國藩眼中的樟樹鎮,周鳳山不聽曾國藩的囑咐出兵迎戰石達開,結果是慘敗逃往南昌。太平軍得到樟樹鎮,南昌城人心惶惶,雞飛狗跳。南康城裡的曾國藩更是心膽俱裂,慌忙奔回南昌,收拾殘兵敗將,抵禦即將到來的太平軍。
太平軍並未如猛虎下山直奔南昌,而是在南昌外圍慢慢蠶食。太平軍推進得越慢,曾國藩的恐慌度就越高。他再也沒了從前的沉靜之氣,驚慌失措地寫信給胡林翼,要他派羅澤南迴援。胡林翼不同意,他以戰略偉人的口吻對曾國藩說:“攻陷武昌就可解南昌之圍,曾公您要挺住!”
曾國藩哀憐地回通道:“我如何能挺住?湘軍陸軍不足三千,水軍只有二千三百人,兵力單薄到如此程度,別說守南昌,就是從南昌逃出也覺形單影隻。自出山以來,從未遇過如此艱難之境,讓人想抱枕痛哭。”
然後,他不再訴苦,而是冷靜地分析起來:“湘軍和長毛在武昌、九江一線已陷入戰略相持階段,既然武漢久攻不下,不如抽調羅澤南援救江西南昌。如此則無損於攻武漢,而有助於救南昌。”
胡林翼看著信,信上就浮現出曾國藩可憐巴巴的樣子,不由得心痛,請問羅澤南。羅澤南淚眼婆娑道:“萬萬不可,如果此時我去江西,那這麼長時間攻擊武漢的戰果就盡棄。不如加快進度攻陷武漢,然後沿江東下,與曾國藩會師,再反攻江西的太平軍。”
曾國藩收到胡林翼和羅澤南的聯名信後,心窩如同被掏了一拳,臉色發紫,渾身抽搐。在最後的夕陽裡,曾國藩周圍飄起了白色碎屑,那是因憤懣和焦急復發的癬病。
曾國藩急火攻心的原因不僅是胡林翼、羅澤南的不肯施之援手,還有南昌政府官員明目張膽的嘲諷。曾國藩在南昌城的日子非常不好過,到處受人壓抑,時刻遭人白眼。本來,他的湘軍就不在體制內,之前打過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