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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舍伍德緩緩點頭,呷了一口酒。丁布林比做了個深呼吸,繼續說道:“就在同一個晚上,我和羅迪在米拉貝爾吃晚飯。你知道的,和羅迪吃飯會是什麼樣子。不用問,我們倆午夜才走出餐廳,都喝得高高的,一點痛苦也沒有了,麻木。我和羅迪在街上逛了一陣子。他要離婚了,這個羅迪。老婆終於受夠了他的那些古玩。也不知怎麼回事兒,我們不知不覺就來到了牛逼哄哄的賈爾斯·皮特威的一座畫廊前,眼前就是那幅吉恩·喬治斯·伊恩的破玩意兒,一大把玫瑰、水仙、風信子、旱金蓮、牽牛花,還有好多別的花。”
“我不認為我想繼續聽下去。”伊舍伍德哼唧道。
“哦,你得聽,老夥計。”丁布林比的身子傾得更近了,敏捷的小舌頭舔了舔薄薄的嘴唇,“羅迪發瘋了,開始長篇大論。他聲音好大,聖約翰森林的人多半都能聽得見。他說皮特威是個老鬼,說他得勢了,就標誌著大災難不遠了。說得好,真的。我就站在人行道上,給他喝彩,為了增添氣氛還不斷給他附和。”
丁布林比湊得更近了,壓低了嗓音,興奮地悄聲道:“等他說完了一大篇高頭講章,他就開始用公文箱砸玻璃。你知道,就是那件他總是不肯離手的金屬傢伙。就砸了幾下,櫥窗就碎了,警報響起來了。”
“奧利弗!你跟我說實話,這回又是你胡編的吧?上帝啊!”
“真的,朱利。我還沒講完呢。我拽著羅迪的領子,我們倆撒腿就跑。羅迪喝得太高了,他後來什麼也不記得了。”
酒勁上來了,伊舍伍德有些頭痛:“這麼拙劣的故事想表達什麼主題呢,奧利弗?”
“我的主題就是,你並不孤獨。我們都是受害者。賈爾斯·皮特威傾軋的是我們大家,他還會變本加厲的。我都快給他壓扁了,看在基督的分上。”
“你緩過來了,奧利弗。你不是正在壯大嗎?很快就要再開一間更大的畫廊了。”
“哦,進展相當不錯,謝天謝地啊。不過我本來可以幹得更好。你也一樣,朱利。我不是想要批評你,不過你應該可以賣出更多的畫。”
“一切都會有轉機的。我只是需要幾周時間積攢力量,然後我就好起來了。我需要一位新女孩兒。”
“我可以給你找個女孩子。”
“不是那種女孩子。我需要一個能接電話、懂點兒藝術的女孩子。”
“我想到的那個女孩就是很會接電話,而且很懂藝術的。去年夏天你在索斯比買了一幅畫,你該不會是把希望全都拴在它身上了吧?”
“奧利弗,你怎麼……”
“我說過的,夥計,這裡沒有秘密可言。”
“奧利弗,如果這場談話是有主題的,那麼請儘快切入。”
“我的主題是,我們需要擰成一股繩。我們得結成聯盟才能求生存。說到底,我們是不可能打垮恐怖的賈爾斯·皮特威的,不過我們如果能形成堅強的防禦同盟,也許我們可以同他相安無事地共存。”
“你還是在廢話,有話直說吧,哪怕平生就一次,看在上帝面上。我又不是你眾多的情人之一。”
“好,直截了當。我想找個拍檔。”
“拍檔?什麼樣的拍檔?”
“你要聽實話?”
“是,當然。”
“拍檔就是,我把你買下來。”
“奧利弗!”
“你的畫廊不錯的。”
“奧利弗!”
“你的門廊裡還有些好畫。”
“奧利弗!!”
“你甚至還保留著不錯的聲譽。我想査看一下你的庫存,然後估個好價錢。足夠的錢,讓你還清債務。然後我想把你所有賣不出去的‘死貨’都燒了,找些別的替補,然後重新開張。你可以為我打工。我會付給你慷慨的薪酬,外加銷售提成。你會幹得相當不錯的,朱利。”
“給你打工?你是不是徹底瘋了?奧利弗,你好大膽!”
“別硬撐,別端著架子。這是生意,不是私事。你快淹死了,朱利安。我給你扔救生圈呢。別犯傻了,趕緊接受吧。”
然而伊舍伍德站了起來,伸手在口袋裡掏著錢。
“朱利安,拜託了,省省你的錢吧。這是我請客的派對,別做出這種舉動。”
“滾蛋!”伊舍伍德將兩張二十英鎊的鈔票摔在丁布林比粉紅色的臉上,“你好大膽!奧利弗!說真的!”
他疾風驟雨地衝出餐廳,走回了畫廊。好吧,聖詹姆斯的豺狼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