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2/4 頁)
大哥,你剛剛……說什麼?……”
明樓沒有回答,輕輕拿走他手裡空了的酒杯,再扶他躺下,蓋好被子。
阿誠的雙眼有些迷濛混沌,他努力地撐起越來越沉重的眼皮,想跟大哥再多說些話。鼻尖又嗅到那股血腥,近在咫尺。想一探究竟,可抑制不住的睡意阻礙了他的敏銳。
“阿誠,”明樓輕柔地撫開他額上的亂髮,“跟著我走到今天,你……後悔嗎?……”
“不悔……”聲音漸漸變小。是他的錯覺嗎?他好像,看到大哥眼裡閃著淚光,“如果有來生……我還要跟著大哥……”
“……我卻不要你再跟著。如果真有來生,這一世的痛苦就到此為止。下一世,不要再跟著我,不要再被我所累,拋開這些沉重的包袱,放飛自己所有的精彩……”
明樓後面再說些什麼,阿誠已聽不到,也無法聽到了。
最後的意識裡,他喃喃念著:大哥,別哭……
明樓仔細地將阿誠有些散亂的頭髮輕輕理順,緩緩撫摸過額頭,輕捧住他的臉頰,拇指溫柔地一點一點描繪過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樑,雙唇和下巴。
然後,他收回手,慢慢地傾身向前,傾注畢生的感情,在阿誠的額頭印上一吻。
一滴淚,順著他的眼角滑下。
※ ※ ※ ※ ※ ※ ※ ※ ※ ※ ※ ※
偌大的明公館,只剩下明樓一個人。
站在大廳中央,他眷戀地慢慢環顧著四周。
在那盞檯燈旁,他和大姐深夜促膝長談。首次坦承自己的雙重身份,換來的卻是大姐滿臉的淚以及再沒休止的牽掛擔憂,那一巴掌,打在他臉上,痛在大姐心底;
在小茶几前,他第一次對大姐發火。他憂心大姐的安危,大姐卻生氣自己對她的暗中保護。可憐的是阿誠,老實承受雙重怒火,跪到雙腿發麻無法站立還得去追他的汽車;
那兩組長沙發,明臺最喜歡躺在上面看雜誌,看到中意的時裝便不管價錢,撒嬌耍賴地纏著他買,還不許他和阿誠穿成相同;
餐廳的長餐桌平時總顯得空曠,可那年除夕,他們一家人連同阿香圍坐在一起,放下了負擔和麵具,盡情放縱,喝酒划拳笑鬧,溫馨填滿了餐桌的所有空間;
在臺階前,為了明臺的試探,更為了不讓大姐掃興,他和阿誠配合來了一段《蘇武牧羊》。明臺有沒有聽懂他不知道,大姐的雙眼卻寫滿了心疼;
還有這個客廳,明臺和他大打出手,東西幾乎全被砸碎,阿誠卻在一邊吃著蘋果看戲;為了做戲,他設計明臺捱了頓打,不想明臺真的生病,讓大姐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
滿滿的回憶潮水般湧來。
閉上眼,他似乎還能聽到他們的話語,看到他們的容顏,可再睜開,一切只是虛無。
他緩緩走上樓梯,每一個步伐都像是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抬起腿,可落下的每一個腳印卻又異常穩固且決絕。
大姐的房間,明臺的房間,阿誠的房間,他逐一走過,逐一看過,逐一從頭撫摸過,最後才來到小祠堂。
開啟門,他彷彿又看到三姐弟祭奠祖先,看到他跪著幫大姐籤檔案,看到大姐疾言厲色地質問他,看到大姐得知他是黨員時的震驚……
而今,這一切,也只能是回憶了。
祠堂裡沒什麼變化,只是父母的牌位下方多了兩個全新的骨灰盒,大姐常坐的椅子上,放置著一張四姐弟的全家福,一張風景油畫。
明樓緩緩地在蒲團上跪下。
“父親,今晚,兒子終於可以大聲說出來,我不是漢奸。明天,日本將宣佈無條件投降,曠日持久的抗戰,終於取得了最後的勝利。未來,新中國終將成立,我們的國家,會一天比一天更好。父親,母親,你們若在天有靈,是否會為此感到開心和欣慰?”
“不,你們怎麼會開心。”明樓苦笑,聲音滿載著濃濃的嘲諷,“養出這麼個心狠手辣牲畜不如的東西,該是多麼的難過痛心!你們是不是都無顏面對明家的列祖列宗?連我都厭惡痛恨自己,何況是你們!你們只怕恨不得沒有這個兒子吧。還好,以後,我再不會讓你們為難。”
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後,明樓跪行到明鏡常坐的椅子前,側首輕靠著扶手,就好像小時靠著大姐的膝頭,感覺又回到了童年。
接著,他似乎有點體力不支,跪坐了下去。深吸一口氣,拿起全家福,手指輕輕撫摸過照片上的笑臉,臉上滿是深濃的孺慕和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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