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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寫著,一男一女匆匆走了進來,楊度抬起頭來一看,原來是夏壽田和楊莊。他心裡暗自奇怪:叔姬不和代懿一起,怎麼倒和午貽一起到我這兒來了?猛然間想起當年叔姬為午貽所贈宮花而病了半個月的事,難道他們之間舊情未斷?
沒等楊度開口詢問,夏壽田神色慌急地說:“皙子,大事不好,總統改變主意了。”
“什麼!總統改變什麼主意?”楊度已意識到是帝制事,但嘴上卻不自覺地發出疑問。
“哥,夏公子說總統要取消帝制的打算了。”叔姬對即將五十歲的夏壽田仍用;“夏公子”來稱呼,飽含著她對銘心刻骨的初戀的一往深情。“嫂子們都說,你最好再到日本去避一避風頭。”
這是怎麼回事?楊度丈二和尚摸不著頭。他急著催夏壽田:“你快說說!”
叔姬代哥哥給夏壽田泡了一杯茶。她端起茶杯走到夏壽田身邊,溫柔地說:“你把今早在我們家裡說的話,再細細地說一遍吧!”
夏壽田喝了一口茶,心緒平靜下來。他不時轉換目光,一會兒看著楊度,一會兒看著叔姬,將這幾天總統府裡的事敘述出來。
大前天,他用袁世凱的專座金輪馬車將嚴修接到中南海,袁世凱在純一齋親熱地會見了這位多年不見的故友,夏壽田坐在一旁陪同,以便隨時照應。
嚴修近六十歲了,瘦瘦的中等身材,清瘤的面孔上架一副黑邊深度近視眼鏡,給這位品行方正的教育家增添了幾分學術威嚴。他並不多寒暄,話說不了幾句便進入正題。
“慰庭兄。”袁世凱已經做了四年大總統,這位不通世故的學究仍用先前的稱呼叫他。袁世凱抽著雪茄面帶微笑,他顯然對這個稱呼不惱怒,甚至還覺得親切。“近來我在天津常聽人說,你要廢除共和制,恢復君主制,自己登大位做皇帝了。我來見你的目的,就是要當面問問你,究竟有這事沒有。”
袁世凱平和地說:“這都是謠傳,沒有這回事。”
嚴修扶了扶眼鏡,說:“聽你親口否定這種說法,我就放心了。慰庭兄,說心裡話,我在一姓天下生活了五十多年,官也做過二十多年,要說再行帝制,對著新皇帝山呼萬歲,我並不反對。從我個人來說,還習慣些。”
袁世凱笑道:“你說的是實話,我也和你一樣,對過去那一套總覺得順些,現在許多事都彆扭,做起來礙手礙腳的。”
嚴修從袁世凱這兩句話中,已摸到了老朋友的內心世界。
“慰庭兄,不是我當面捧你,要說做皇帝,今天中國只有你最合適。”
袁世凱忙搖手:“範孫兄,你這話言重了。我無德無才,豈敢南面稱孤?”
嚴修淺淺一笑:”但可惜的是,你沒有抓住好時機。”
袁世凱停止抽菸,身子向著嚴修前傾幾分,專心聽著。
“第一個好時機是辛亥年復出時。當時革命軍在東南數省組織政權,已奪去了滿人的半壁江山,那時排滿復漢是全國人民的呼聲。你蒙冤遭貶,隱退洹上,人心大多同情,復出之時,舉世矚目。”
冷冷清清悽悽慘慘離京回籍的那個風雪之晨,又浮現在袁世凱的腦中。就是在那樣的時候,眼前的故人頂著巨大的壓力前往車站送行,他心裡再次湧起感激之情,因而對嚴修的話也就格外聽得人耳上心。
“當時你擁有強大的北洋軍,又乘破漢口克漢陽之軍威,舉手之間武昌可下。奪回武昌後再揮師北上,驅逐胡虜,光復漢家山河,開基立業,建一代新朝,那是一件順天心合民意的大好事。全國擁戴,絕無異辭,即使有人不滿,也不過蝗臂當車,不堪一擊。”
袁世凱的心動盪起來:嚴修的話不錯。南克武昌,北攻京師,號令天下,建立新朝,並非難事呀,當年怎麼啦,竟沒有這樣做,是讓共和迷住了心竅,還是不願背欺侮孤兒寡婦的奸雄的惡名?
“當時沒有這樣做,此為失機一。”嚴修不緊不慢地繼續說,“癸丑年,正是大亂初平人心思定的時候,黃興、李烈鈞等人卻為了一黨私利挑起戰爭。你居政府合法首腦的地位,堅決果斷一舉削平了寧贛之變,底定長江,懾服四方,那時你的民望達到了頂點。倘若趁熱打鐵,改國體,踐帝位,也定然會得到萬眾擁戴。但可惜,此機又未抓住。”
袁世凱的心再次搖盪。他後悔當年沒有強行將嚴修從天津接到中南海來,置之以三公之位,待之以國師之禮,朝夕商討國事,撥亂糾誤,也免得這樣一個好機會又白白丟掉了。
“民國成立至今已歷四載,你多次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