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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張鐵網,既不疏,更不漏。
它也是一架機器,一架像電腦一樣設定了程式,可以自動運轉的統治機器。這架機器是由皇帝操控的。皇帝只要掌握了總開關,帝國就會像巨輪一樣駛向前方。
秦,就是這樣一艘泰坦尼克號。
現在已經無法確知這架機器的安裝和執行情況。但可以肯定,它的設計複雜而縝密。整個系統以縣為關鍵,為節點。縣及縣以上三級:中央、郡、縣,設官;縣以下也是三級:鄉、亭、裡,設吏。官是“流官”,由中央派遣和任命;吏則“鄉紳”,由本地有產業或有德行的人充任。郡縣長官是外地人,而且可以調任,就不怕他們變成一方諸侯;鄉亭小吏是本地人,則足以擺平江湖,搞掂子民。
這可真是煞費了苦心。
在這樣嚴密的控制下,被稱為“黔首”的民眾,包括代理皇權的官員,又哪有反叛的可能呢?
幾乎沒有。
那麼,秦始皇放心了嗎?
也沒有。
焚書坑儒
確立了郡縣制以後,秦始皇又連出數招。
第一招是“修馳道”,也就是修建以咸陽為中心的全國“高速公路網”。第二是“去險阻”,也就是拆毀六國在險要之處修建的長城巨塹和城郭要塞。第三是“決川防”,也就是決通六國所築阻塞水道的堤防,疏浚鴻溝,開鑿靈渠。第四是“銷兵器”,也就是沒收全國各地民間的武器,集中運到咸陽,鑄成大鐘和銅人。第五是“大移民”,也就是將天下豪富遷徙到咸陽,據說多達十二萬戶。
這些舉措的用心,是顯而易見的。
實際上,帝國的危險無非來自三個方面,一是草民造反,二是六國復辟,三是蠻族入侵。但無論造反還是復辟,都要錢,要武器,要據點。現在,要塞毀掉了,武器沒收了,富豪變成了窮光蛋,他們還造什麼反,復什麼闢?何況就算變生不測,有了馳道,通了水路,皇帝隨時都能調兵遣將,不怕他們翻了天。
蠻夷戎狄也不難對付,因為秦始皇有的是鐵騎,有的是勁旅。他北築長城,南征百越,並將征戰所得之地設為郡縣。北方設九原郡,南方設南海、桂林、象郡。於是“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抱怨”,正所謂“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3
即便如此,秦始皇仍不敢掉以輕心。
他勤政。每天不看完一百二十斤的章奏(竹簡),絕不休息。他謹慎。他的殿上,絕不允許有人攜帶武器,衛士不得命令則不能上殿,以至於荊軻來謀殺他時,所有人都只能乾瞪眼。他狐疑。他的住處每天都不一樣,誰要是暴露了他的行蹤,誰就是死罪。他殘忍。有一次,他對李斯的批評被傳出宮外。由於查不出洩密的人,便將當時在身邊的宮女、宦官和衛士全部殺掉。
設防如此,秦始皇該坐穩江山了吧?
抱歉,還沒有。因為天下偏有不怕死的人,也偏有直言不諱、喜歡唱對臺戲的人。
比如淳于越。
淳于越是齊國人,職位是博士。博士就是負責議論政事和掌管禮儀的官員,始皇時期有七十個,領班則叫“僕射”(射讀如夜)。公元前213年,秦始皇在咸陽宮舉行國宴,七十位博士集體上前敬酒。僕射周青臣作為領班,便歌功頌德,大唱讚歌。
周青臣說,陛下“以諸侯為郡縣,人人自安樂,無戰爭之患,傳之萬世”,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威德呀!
秦始皇龍顏大悅。
淳于越卻忍不住了。淳于越說,周青臣這是亂拍馬屁!殷、周兩代之所以能夠延續千年,就因為他們都分封了子弟和功臣。如今陛下自己當了皇帝,鳳子龍孫們卻變成了平民。將來一旦國家有事,又有誰會來救難呢?
這當然大煞風景。
何況這時的大秦,成為帝國已經四年。淳于越居然還重提封建,反對郡縣,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過這一回,秦始皇倒沒殺人。他的處置,是讓已經擔任丞相的李斯提出意見。作為丞相,李斯當然要受理此案。這不僅因為君主所命和職責所在,也因為他自己就是郡縣制的擁護者,反封建的急先鋒。
只不過,李斯的意見也不是殺人,而是燒書。
李斯上書秦始皇說,現在的社會風氣很是不好,某些人以古非今,妖言惑眾。他們上朝時在心裡誹謗,下朝後在街頭亂講,靠非議皇上出名,以持不同政見為譽,帶頭製造流言蜚語,正所謂“入則心非,出則巷議,非主以為名,異趣以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