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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像他想象裡的香港人那樣生活。
我得承認,我看著電視上那些摩天大樓,心中也充滿熱望。但我老覺得不真實,它是那麼遙遠。而阿小,他簡直活在奇怪的錯位中:他穿戴著這個世界最發達地區的東西,肉身卻不得不安放於落後似乎有幾十年之久的鄉下。
果然,一個晚上,阿小把我叫進他的房間,掏出厚厚一把錢:你知道哪裡能買摩托車嗎?電視上那種摩托車,帶我去買,我要去飆車。
但小鎮當時沒有賣摩托車的地方,要買,必須去到六十公里遠的市區。他著急了,那毒品呢?大麻呢?
那個晚上,是我陪著他去一家地下游戲廳玩了賭博老虎機作為結束的。看著他在老虎機上幾百幾百地兌換遊戲幣,然後大把大把地輸,我內心裡決定,遠離這個阿小。
我知道他活在一種想象出來的幻想中。我擔心他的這種熱望,也會把我拖進去。
因為我察覺到自己身上也有,類似的躁動。
實話說,我不知道,阿小和阿小是怎麼熟上的。
香港阿小很久沒讓表弟來叫我了,我也不怎麼主動去。這天阿月姨叫我幫阿小補習——數學成績下來了,他考了12分。
我拿著他的考卷,笑了半天,連最簡單的二分之一加三分之一他都不懂。準備好好糗他一把。
走進去,看到那個身上還帶著海土味道的阿小。
他們倆頭湊在一起,正在搭一架木構的恐龍。
我有點錯愕。這個阿小,對外人說話都不願意超過三句。但我看到他在那誇張地開著玩笑:“哇,這恐龍好酷啊,簡直要叫出聲了。”
很蹩腳的討好。我心裡說不出的反感,然後對這個老家的阿小有種莫名其妙的悲哀。我知道他為什麼喜歡香港阿小的——他其實是喜歡這個阿小身上的香港的味道。
那個晚上,我只是簡單把題目的正確做法示範了一下,就匆匆要走。
香港阿小著急了,追著出來,說要不要一起去打電動。他後面跟著那個老家的阿小。
我看著老家的阿小,躲在香港阿小背後,跟著一臉的賠笑。我說不出的難受,說,算了,我不玩了。轉頭就走。
從此,即使阿月姨叫我再去幫忙補習,我都藉口推了。
我害怕看到老家阿小的這個樣子,他會卑微到,讓我想起自己身上的卑微。
老家的阿小突然新聞多起來了:他瞞著父母翹了整整三個星期的課,但每天假裝準時上下學。他跑到小鎮新開的工業區,不由分說地逼迫那些外地的打工仔,要求他們學狗叫,不叫就一陣拳打腳踢;最後他父母還發現他竟然偷偷溜進父母房間了,偷了幾百塊不知道去幹嗎。
烏惜心裡憋悶得難受,又不敢在丈夫面前哭,每次出事就偷偷來我家和母親說。
母親只能安慰:“孩子總是調皮的。”
我在一旁不說話,我知道這個阿小生病了,他從香港阿小那傳染了“香港病”。我幾次在路上碰到他,他說話的腔調、梳著的髮型都很香港阿小。連笑的時候嘴角微微的上撇,都模仿得那麼入微。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你讓他別和香港阿小玩。”
烏惜愣了,她一向還挺驕傲香港阿小看得起自己家的孩子。母親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能亂說話。”
但總之這話還是傳出去了。後來路上碰到兩個阿小,一個對我冷漠地轉過身假裝沒看見,一個示意著要和我打架。想打我的,是老家的阿小。
不過,拖鞋軍團的人總在我身旁,大家也相安無事。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我和兩個阿小也徹底斷了往來。
然後斷斷續續聽到訊息:老家的阿小又打人了,老家阿小被學校警告處分了,被留校察看了,後來,老家的阿小退學了。
然後再後來,聽說香港的阿小一個星期後要去香港了。
阿月姨來我家了,手上帶著一隻木頭拼成的恐龍,和一個任天堂遊戲機——這是香港阿小最喜歡的兩個玩具,現在,他想全部送給我。
阿月姨說:“我不知道你們兩個小孩子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他還是最喜歡你這個朋友,有空去找他玩玩。”
香港阿小顯然對我的到訪早有準備,估計都是演練過無數次的動作,所以表現一直得體並保持著驕傲感。
他一手勾住我的肩,像電影裡那種兄弟一樣把我拉進他房裡,坐在床上,掏出一張紙片,上面歪歪斜斜地寫著一行字,是地址。
“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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