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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心的泥,不怎麼秀氣的眉頭皺了皺,放下鬥碗,把弟弟抱起來坐正,不許他跪著。弟弟衝姐姐嘿嘿笑,有父親在旁,不敢再造次。
白行簡被姐姐拿個五六歲的小娃娃比了一番,只是客氣地笑笑。少女比弟弟年長,也才十三四歲,生在山溝長在山溝,想到什麼說什麼,童言無忌,大吉大利。
“讓白老師見笑了。這娃子,打小兒就野得很,都是讓隔壁許家那小子帶的。如今跟著白老師入了學堂,往後還得請白老師多擔待,細細管教,不聽話上鞭子往死裡抽。”父親開了口,自然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言論,娃兒聽得不由縮了縮脖子。
娃兒父親早年是上過朝鮮戰場的,大小有個官職,後來有些變故才卸任務農,對待子女難免帶些軍人習氣。
白行簡自然應是,也仍道:“紀大哥說哪裡話,教書育人本是我的本分。小金聰明又聽話,幾個老師都很喜歡他,捨不得動手的。”白行簡說話間,名叫紀金的男娃兒抬起頭來熱切地望著他。娃兒小臉黑瘦,更顯得兩隻眼睛又大又圓,加上得了老師讚賞而開心得咧出的倆酒窩,憨得可愛。白行簡不由得也跟著勾起嘴角。
“嘿,這小子!白老師一誇你尾巴就翹天上去了!”父親大力撫了兩把兒子的小腦袋,爽朗的笑聲中明顯帶著自豪。
“好了好了,機靈歸機靈,書還得更加認真念,這會兒少誇他兩句呀,往後就能多省點兒心,白老師對吧?”母親說著和兒子一根板凳坐下。端著小半碗菜湯的姐姐用筷頭敲了一記傻樂的弟弟,順手把湯裡的幾片菜葉撈到他碗裡。
一家四口加上白行簡,這才都坐下開始晚飯。
“白老師吃菜,今兒走了不少路吧?傍晚時候不見你回來,還琢磨著讓他爹去尋你呢。”女人給男娃再添了一碗玉米羹,詢問白行簡白日裡的情況。
“稍微走遠了點。這幾天大家都往青龍嘴方向走,我想想就順著往憑弔崖去了。”白行簡回答,一口一口喝掉清粥。
“也是哈,都走一個方向,哪有那麼多狗屎撿?這年頭人都養不起了,養了狗就是留著自己家交公分的,誰還會放出來?也就紀羅釗家那癩皮狗整天地在外頭留肥……我聽紀遠志家的說呀,最近李開銀那幾個混小子成天在外頭轉悠,看見狗就當野狗打了拿來下酒,心腸毒著呢。狗都讓他們打沒了,往後這狗屎的任務可要怎麼交啊……”女人碎碎叨叨地數著,感慨生活的艱難。
白行簡已習慣了在飯桌上討論的這些話題,聽女人左一個狗屎右一個狗屎也不介意,只靜靜吃羹。
“……前兩天大隊種在花墳的紅薯不是讓人偷了嗎,都說是底下水竹林姓柳的乾的。那一大家子,養了六七個崽子,個個大胃,天天喊吃不飽,也難怪別人懷疑……結果呢,讓李開銀夥著幾個紅衛兵上上下下一陣鬧騰,居然揪出是折百數陳家的大兒子乾的!你說隔了這麼老遠,誰想到他會花那麼大力氣跑到河邊去做賊?那陳德利跟上頭許家二娃一個年紀,長得幹精瘦,居然半夜三更摸到花墳去,也不害怕,還刨出好幾十斤紅薯吭哧吭哧扛回家楞人沒被人逮著!真是有本事了……晌午在褡褳田遇見趙建雲,說他們家那頭豬又病了,有兩天不怎麼吃東西,許是快不行了……”女人絮叨著,男人偶爾答應一聲,姐姐聽到感興趣的地方間或詢問,男娃則埋頭咕嚕咕嚕喝稀羹,左耳朵裡進右耳多出地聽來玩耍,任母親嘴唇頻翻,並不在乎她說的什麼。
白行簡聽著女人拉拉雜雜的講述,喝完了粥,放下空碗,將筷子擱在左邊:“我吃好了,你們慢用。”說罷沒有起身,只是將板凳稍稍往後退了一點,依舊坐著。這是來這兒幾個月養成的習慣,一家子吃飯,一起說說話聊聊天最好,先吃好的人並不先下席。
“白老師還是這麼斯。”女人說著笑笑,見男娃兒的碗又空了,便把自己的分他一半。小孩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再不夠也得先管他吃。如此,白行簡一個成年人每頓只喝一碗羹倒顯得比小娃娃還秀氣些。
卻不知白行簡出身商賈富庶之家,幼年不曾吃過半點苦。少時留學在外,也有長者細心關照,衣食無憂。至後來事變,初下鄉入住紀家,面對粗碗盛來的雜糧羹食倒真勉強了好一陣。那時,身為此間女主的女人心中還有些鄙夷,口頭上勸他多食飯菜,心中卻想著不吃是省,求之不得。須知人禍年月,各人都時時記著家中米缸裡剩多少粒糧。稀羹清粥自家人尚不夠吃,便有惻隱之心,值此苟活之世又如何能對外來人拿出十分的大方。
後相處漸久,雙方不再生分,白行簡依舊日食量少,女人也常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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