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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眼底深邃正無處可發,卻見婉之調皮的眨眼,仿若冰雪乍融,滿眼的清光無暇向遠處跑去,皇帝的心莫名一動,終是將那氣壓下,半年了,他依然可以不動聲色溫文爾雅維持著他天朝皇帝的風姿,但是在這個熟諳自己性情的女人面前,他總也不想掩藏,不想戴面具。
無須,亦沒有必要。
“我從來沒有發現梅花這樣好看。”婉之嗅著雪底清香,閉眼沉醉。
皇帝靜靜看著她,她若是傷心憔悴,他心底便莫名的舒服,看著婉之像個孩子似的,卻不想打擾她,因為他也想到也許某時某刻她就閉眼,再也不會和他陰謀詭計笑裡藏刀的做對。
死,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卻可以讓人釋然很多,恩怨情仇,是非對錯,會隨著一個人的離去而蕩然無存。
婉之吹落紅梅一側的落雪,彈指晶瑩,漫不經心道,“在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我就發現原來梅花這樣好看。”
皇帝眸光微深,明白了她的意思。
看著她柔和的側頰,雪色裡帶著暖暖的笑意,“我快死了,便沒有時間來想多恨別人,我只是會嘆息有多少東西曾經我可以擁有,我卻失去了。”
皇帝探手過來折了那朵梅花,“朕明白,你死以後,朕也許試著學會珍惜。”
婉之唇邊泛開輕泠泠的笑意,帝王就是帝王,連疼愛一樣東西都要折斷它的根,佔有的疼愛,那梅花因為皇帝的臨幸而夭折了。
帝王,那個位子,就已經註定些什麼,皇帝此舉她亦明白,有些東西,他想珍惜,卻是身不由己,言不由心。
婉之轉頭迎著冷風,“君離央負了我,我負了君離央,如今你我他都是一樣孤獨的人……”繼而淺淺一笑,“我還好,要死了,你們兩個要是還不懂得和睦相處,怕是比我死好受不到哪裡去。”
皇帝看著她眼底那絲蒼涼,心頭莫名的一跳,卻還是笑道,“我說今天脾氣這麼好,在這裡等著朕呢,給君離央求情?”
婉之無力的笑笑,“算是吧,皇上該看的出我心力交瘁,如今是我對不起他,如你所說,人的感情是太脆弱的東西,可是人說一日夫妻百日恩,雖然骨子裡也是剛傲的,之前的事留下太深的傷,可是皇上只要別太過分,他一定還是那個忠君愛國的離王。”
皇帝負手臨風,良久沒有說話,於是他看見那個那個比男兒還要剛傲的女子回眸真誠,近乎帶著哀求的意味,“在皇家,手足情深是太奢侈的東西,不過還是請你努力。”
皇帝深邃的眼仿若夜幕降臨,映著深處一絲哀憐,那輕嘆落在心上,“別太過分——別太過分——請你努力——”
☆、他在裡面,我要進去
暮色籠著殘雪,更增幾分風情,淡淡漾起晚霞映雪。
低低長嘆一聲,聽雪將踉蹌的婉之半攬懷中,“和皇帝那樣的人的動心思,你覺得自己不夠憔悴是不是。況且怕是不會有作用。”
婉之拂開眉心,澀澀一笑,“是啊,皇帝想要做的,怕是誰也左右不了,可是我想延長一下時間也好——我不想君離央太累。”
聽雪心中嘆,為了君離央,今天下午的她不像她,從皇帝回來的神色便明瞭三分。
“寧太妃也不是省油的燈,你這一下午還不是一樣。”
是,關於碧泉草,他自然要打聽個清清楚楚。
只要快些離開君離央,也不是沒有可能,雖然寧太妃長嘆不語,雖然希望渺茫,但是最起碼可以多活一段時日。
婉之突然抬手,“不要說!”
聽雪近乎感覺到她的顫慄,卻還是殘忍道,“不行,到了這一步,何苦自欺欺人——”聽雪想到了什麼,立刻洞悉了她的想法,扳過她的肩頭,“不行,不能回去,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你知道你還有多長時間——”
“我不想聽——”婉之淡淡道,感受到聽雪向來柔和微寒的眸光此刻爆發著太多的情緒,低嘆一聲,“有些東西對於他那樣的人來說,比生死重要,我不想他遺憾一生。他現在在掙扎,若我此時走了,那他永遠都不會明白我的心——”
聽雪剛欲冷言阻止,婉之卻不停地咳嗽起來,手絹上映著血絲,心一下子就涼了,婉之抬頭笑笑,“你看我現在這樣,你應該寵著我。”
聽雪用雪袖擦去她唇角血絲,“可是你回去徒增心煩,你答應過我,去草原。”
婉之笑道,“好,可是現在不行——師兄,再寵我一次。”
聽雪心疼的將她擁入懷中,蒼涼的閉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