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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室,裡面不光有顧持鈞,還有關亦中。關亦中是大名鼎鼎的老戲骨,六十歲出頭,他演了半輩子話劇,近些年開始接演電影,讓人印象深刻,而他也是《約法三章》這幕戲裡年齡最大的演員。在片場看到我母親對他很敬重。
一老一少兩個人在裡面一邊說話一邊打球,關係倒是極好。我進去的時候,兩個人正在談關亦中早年的一部話劇《茶花女》,關亦中一球入袋,道:“現在的年輕演員,像你這麼看老片子的可不多了。”
昏暗的檯球室,顧持鈞一身白襯衣,挺拔地握杆立於一旁,笑道:“您在裡面的表演真是出神入化。那句‘我不覺得自己在戀愛,我完完全全被您俘虜了’真是讓人記憶——”他抬頭看到我,“……猶新。”
“小真?”
我禮貌地笑了一笑,跟他和關老先生打了個招呼。
“我打擾你們沒有?”
“沒有,只是在閒聊,”顧持鈞看著我手上的蛋糕,伸手接過,低聲問我,“給我的?”
“嗯……”我點頭,稍微有點尷尬,“關先生,我沒想到您也在……早知道,應該也您帶一塊蛋糕過來。”
“年紀大了可不愛吃甜的,”關先生笑呵呵,“這蛋糕啊,你今天生日吧?”
“您怎麼知道?”
“導演幾天前跟我打聽怎麼給孩子慶祝生日呢,難得她留心這類事情,”他說著笑起來,“以我說,不外乎四個字,投其所好。”
顧持鈞把手裡的長杆塞給我,坐到沙發上去。
“幫我打。”
“好。”
我的檯球技術很爛,但如何逗長輩開心,我頗有心得。關先生的年齡和我爸差不多大,我跟他東拉西扯地閒聊,聊孩子聊養生聊話劇,一桌球打下來,雖然球一個都沒進,但他對我讚不絕口,直誇我不但和我媽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還一樣的聰明能幹。
我笑地很靦腆,“比我媽可差遠了。”
“哪裡,”關先生笑,“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起導演當年的樣子。”
“她什麼樣子?”
“那股聰明和倔強的勁頭,”關先生頗感慨,“她和家裡有矛盾,完全沒有經濟來源,又著迷電影,做許多兼職,掙的每分錢都用在買器材找演員拍電影上……連飯都是能省就省的,哎,身體也是那些年搞壞了,現在怎麼補都補不起來。”
呵,原來也不僅僅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她的電影看上去……很溫暖。”我頓了頓,想起沈欽言曾經說過的她的電影充滿感情。
關亦中笑了笑:“你還小。對你媽媽來說,不理想的遭遇,只是外在的環境。心裡真正是什麼,才會在電影裡表現出來。”
我靜靜聽著,沒主動詢問。他說了不少話,大都關於我母親當年的經歷——她歷經一系列磨難後,在二十七歲時拍出了第一部真正的電影,因為成本有限,每一分錢都物盡其用,細節極其到位,十五年後的今年看來都不覺得過時,也獲得了影評家的一致讚許;此後她拿到了父母留下的遺產,有了資金,於是以三年兩部的速度拍電影,大都是小成本電影,統統劇本精緻,鏡頭剪輯漂亮,很有可看之處。
女導演在圈子生存不易,男人拍一部成功的片子就可以得到認可,女導演需要拍三部。
雖然艱難,她從不放棄。
她三十一歲那年,有了重大的轉機,她的電影《三十而立》大獲成功,獲得了桑島電影節金獎。這也是她第一部大獲成功的電影,那之後她有多頓悟,打造出了資金的團隊,不再欠缺資金,不再侷限文藝片,以兩年一部的速度拍起了電影,大都是商業片。
這個記錄也算是驚人,可見勤勉程度。
這些經歷我早已從各種訪談裡知道,但從知情人的嘴裡說出來就是不一樣。我好像跟著他在我母親的生命裡遊歷了一圈。
關先生最後感慨:“你媽媽,真是電影圈裡的傳奇。”
關先生雖然看不出老態,畢竟不再年輕,不會像年輕人那麼耗到很晚;看著時間不早了,他樂呵呵地離開,檯球室只剩下我和顧持鈞。
顧持鈞的蛋糕吃完了,我拿了瓶水給他,他喝了兩口把瓶子塞回我的手心,表情沉靜下來,保持了一個晚上的笑意徹底消失不見。
“我是來給你答覆的。”我說。
顧持鈞走到了陽臺,我跟出去。外面是個小花園,各個包廂都被厚厚的窗簾遮住,偶爾漏出一點被丟棄的光,照著滿院子花草、樹影婆娑。遠處大概有汽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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