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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蕭竹林,疏落斜影間,一座石橋橫跨清水之上。河水自觀外而來,也不知流向何方,幼時的他便日復一日地坐在視窗,望著那座石橋與那條小河。
彰和九年冬,他被送出了汴梁。那時天降大雪,萬里素裹,連河水亦結了厚厚的冰。
雖然嬢嬢在臨別時再三安慰,說他是為了替新近去世的母后守喪,才必須離開大內來到鹿邑。
但其實他早就從別人的議論中知道了一切。
母后姿容美豔出身高貴,經由先帝指婚嫁給官家時,官家還只是個普通皇子,故此她頗有不悅之意,動輒擺出驕矜架子。此後,前太子發瘋而死,官家被改立為太子,不到一年時間便順利登基,她因是親王正妃的緣故,雖未曾生育還是被封為皇后。眼看其他妃子大多已生下皇子皇女,母后日夜焦灼,後來終於有孕生下了他,自然欣喜不已。卻不料他在五歲時因病殘了右腿,官家本就不想立他為太子,那之後更是找到了藉口厭棄。母后氣憤難當,又見其他皇子健康無礙,官家越發寵幸新晉的妃子,竟鬱結難解染上重病,不到兩年便撒手人寰。
皇后既薨,官家還是循例厚葬了她,其後便醞釀著冊立新後與太子。幾位品階較高的妃子互相爭寵,甚至暗中算計對手,太后本就看她們不入眼,再加上新喪了外甥女,知道這些骯髒事後更是怒火攻心,竟也一病不起。
此後宮中不知何故接連病倒了數位皇子,一時間人心惶惶,甚至有人開始傳言曾在夜裡聽聞吳皇后寢宮內有哭聲傳出。官家又氣又急,朝中大臣舉薦得道之人前來扶乩。那天師作法後便說有人命格與官家犯衝,排出生辰正是令嘉。
官家本就不喜這個兒子,經由袁淑妃等人枕邊風一吹,便聽了天師之言,將令嘉送出了汴梁。
太后雖不捨,但宮中接連發生的怪事已讓她心驚膽戰,而且自己也抱恙不起,因此大哭了一場之後,也咬咬牙與九哥作別。
“九哥,你要好好在太清宮內抄寫經文,替你那苦命的母后禱告神靈,讓她早日脫離苦海,上登雲霄。”太后在寶慈宮內,持著手叮囑他。
他含著淚向她磕頭:“嬢嬢,我記住了,等我抄完千遍經文,嬢嬢會派人來接我回去嗎?”
“會的,你只管等著就是。”太后以手掩面,語聲悲切。
於是他只帶著馮勉等幾個內侍,坐著一輛馬車,在茫茫大雪中離開了皇都汴梁。那一年,他才滿七歲。
因身份特殊,除了棲雲真人之外,旁人都不知他的來歷,馮勉也以他在宮中的小名稱呼他。故此,當那個從高牆上冒冒失失闖進來的小姑娘問起他的名字時,他便告訴她,他叫做阿容。
雙澄出現之前,他已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小院中度過了三年有餘。經文早已抄寫了千遍,宮中卻沒有一絲訊息。
他已經習慣了失望,甚至覺得自己大概就會在這裡待上一輩子。
她卻像一隻輕盈的燕子飛在樹梢頭,輕飄飄的落在了小院裡。那時候的他每日裡還要飽受針刺與敷藥的治療,許是為著小小的自尊,他從沒在她面前站起過,更不用說是走出這間屋子。直至那天,她在驚慌中鑽進了書桌下,還好奇地摸了摸他那素來不敢在人前顯露的右腳。
輕輕觸控帶來的顫慄,讓他心慌意亂。
——“我們一起去找映月井,好嗎?”很簡單的一句話,在緊張時變得磕磕絆絆,但畢竟還是說出了口。
——她已經看到了我的腳,如果因此而不願意跟我玩的話,應該會拒絕吧?他在心裡,是那樣偷偷地想著的。
她猶豫了一下,最後答應了他。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他歡喜地無以復加,以至於夢中也與她一同坐在井邊,望著水中的月亮。
第二天天色將晚的時候,他便坐在窗前等。月亮爬上了樹梢,她卻還沒有來。他開始疑心自己是不是說錯了時間,後來又疑心她是不是先去映月井那兒等他了,於是他連晚飯都沒吃,便撐著柺杖去尋那座古井。
殿內的道士們在吟誦經文,他獨坐在井邊,直至眾人紛紛離去,馮勉來找他,他還是坐在井邊等。
那隻叫做踏雪的小白貓也尋來了,他依舊執拗地不肯離去。小貓兒伏在他腳邊睡去,他握著九連環坐在空空蕩蕩的大殿前,看圓月一分分亮起,又一分分被陰雲遮掩。
然而,那個叫做雙澄的女孩子還是沒出現。
一直都沒有出現。
☆、第三十章 杳杳思之暗生悲
雙澄躺了一夜也未曾真正安睡,腦海中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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