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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糧?而且,這麼些東西,攤到十六保的老百姓頭上,一個人還分不到二斤。
王三官只好跑到姐姐家裡哭鼻子,希望姐夫能幫他把這倒黴的號碼調換一下。姐夫說:“換什麼?有花生殼就不錯了。換成別的也無非是穀糠或者麥麩,數量還沒有這麼多呢。”
“報上不是說,政府給了兩億元買糧食嗎?”
“兩億元?七折八扣,到平糶委員會手上就不過八千萬。”
“八千萬也能買不少糧食呀!”
“糧食當然有,過兩天你就可以看見了”,姐夫冷笑起來。
過了兩天,市場上果然有麥子出售了,三十八元一斤。
這些麥子在陝西的平糶價是每斤十元,從“河南省平糶委員會”手裡倒騰出來就成了每斤二十元,再轉到市場上,又翻了一番。
老百姓哪裡吃得起這個高價糧,只得繼續餓肚子。
餓肚子也不行,國軍來催收軍麥了。
人人都說湯恩伯不服蔣鼎文的調遣,可這次收軍糧,第31集團軍(湯系部隊,總司令是王仲廉)卻最積極了。駐舞陽的十三軍八十九師荷槍實彈、帶著民團下鄉催糧,不肯要豆子也不肯要紅薯,非要麥子不可。國軍來到保和鄉,王三官磕頭作揖、討饒求情,講了一大堆“海闊天空”的好話。沒有用,帶隊的官長說:“軍令如山,麥子數額短缺一斤也不行。有誰不交足軍糧,以漢奸罪論處。”
當天,十六保就被抓走了三十多人,全是各家各戶的頂樑柱。這下子,遠近五個村子全都炸了窩,哭天喊地地亂成了一團。
大窪村的羅小扁擔也被抓走了。第二天一早,羅大扁擔就來請王三官當中人,他要賣地了,賣了地再去買麥子,贖回兒子。
買方是小窪村的“楊黑驢”。
楊黑驢原本是個苦出身,早先在南山(今舞鋼市)燒炭,憑著一頭小毛驢和自己的吃苦耐勞掙下了一份家業。雖然成了地主,可楊黑驢的日子過得比窮人還節儉,人家當長工的一年還吃兩回餃子呢,而楊家每天除了“紅薯糊塗”(用紅薯和大麥熬的湯麵)就是南瓜餅子。他家裡好像從來不做新衣服、也不點油燈,白天衣衫襤褸、晚上黑燈瞎火,用楊黑驢的話說,“是飯充飢,是衣擋寒”、“燈頭亮、屋裡明,照來照去能照窮”,總之是“賺的不如省的穩”。
就這麼著,大災之年,別人傾家蕩產,楊家卻還能置業買地。今年鬧蝗災的時候,家家戶戶的麥子都被蝗蟲毀得精光,可楊家的地裡種的全是紅薯和花生,蝗蟲不吃這些東西,倒讓他穩穩地收穫了一場。因此,現如今,十六保有能力買地的也只有“楊黑驢”一家了。
買賣土地,離不開中人的說合。因為對出賣方而言,賣地是“破產”,一方面急需要用錢,另一方面也覺得自己守不住家業,丟臉、開不了口。所以要請旁人來幫忙討價還價。
擔任中人的經常是保長,除了爭論地價外,還要爭論土地所帶的錢糧數。
“楊黑驢”買地精得很,情願多拿兩百塊錢地價也要把田賦降下來,人家“羅大扁擔”家的明明是上等的好地,可他卻只肯帶下等的田賦(土地分五等:上等、中等、下等、下下等和“等外作田”,所帶的錢糧各不相同)。王三官和俞二算盤拿著田賦清冊和他講了好半天,不管用——楊黑驢的主意很明白:地價是一次性的,而錢糧卻是後代永遠的負擔,“錢糧一分,壓煞子孫”,非要降下來不可!
“羅大扁擔”救兒子的心切,一咬牙,只好答應了。
買賣成交,照例是由買主辦宴席,請賣主、中人和該地四鄰土地的主人吃飯,公開證明買賣事宜。當保長的王三官和當“地方”的俞二算盤需要事先寫好地契,註明土地的坐落、面積、四至、所帶錢糧,還要辦理契稅登記手續。
按常理,“置業”請客是件挺隆重的事情,不擺個“八八”(八盤八碗)也要擺個“四四”,可楊黑驢小氣,連白麵烙饃也沒有,上的是包皮饃(在雜糧窩頭的外面裹一層白麵)配蘿蔔絲。大家都知道他的性格,也就沒說什麼。
正吃著,劉寡婦帶著十歲的兒子來了,一進門就坐在地上、又哭又嚎,楊家人使勁攆她也攆不走。
劉寡婦原本也是有田地的,可年初的時候,這女人和孩子餓得頂不住,才四十斤雜糧就把僅有的兩畝地賣給了楊黑驢。通常,鄉下人買地,一不買“寡”(孤寡戶的地)、二不願買“絕”(人家最後的土地),因為這種買賣等於是斷了別人的生路,不僅顯得不仁義,而且還容易惹麻煩。可楊黑驢子貪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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