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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洋大夫急了。
“我太累了,想在你這裡放鬆一時。”如夫人給出個笑,顯出一臉疲憊的樣子。
“明白了。”洋大夫也笑了,打出OK手勢,麻利地將傷口包紮起來,讓助手把她推進一間豪華病房,將帶血的飛鏢放進托盤,端到外面,用生硬的中文對聞聲湊來的丁大人道:“你的夫人傷情重,要住院治療,這是飛鏢,請先生收好!”
眾人面面相覷。
丁大人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到病房,見如夫人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繃帶纏到胸部,仍舊昏迷不醒,心頭一沉,不無傷感地一手輕握她的纖手,一手轉動佛珠,口中唸唸有詞。唸叨片刻,快步出來,見警察局長剛好趕到,劈頭問道:“兇手可有訊息?”
“回稟大人,查清楚了,兇手姓陳名炯,黨人,後晌以雜工名義混入公所,屬下已封鎖滬上所有城門、碼頭,全城搜查,同時照會租界巡捕房,讓他們協助追捕,大人儘管放心!”警察局長急急應道。
丁大人點頭應過,交代道臺及眾人幾句,在眾多侍從護衛下,前呼後擁地走出醫院。
回到府中,丁大人將自己關進書房,一屁股沉坐於他的紫檀圈椅裡,還沒喘過氣來,就瞥見堆在案頭的一大摞材料,兩道老眉立時鎖成兩隻弓著身子的蜈蚣。
是的,他沒有理由不鬱悶。李鴻章仙去之後,作為李中堂的兩大門生,袁世凱坐鎮天津衛,上海灘自然應該是他丁某的地盤。然而,由京回來僅只半月,竟就在家門口發生遇刺之事,姓袁的在老佛面前該會如何措辭。連自家門口的事體都理不出頭緒,老佛爺又作何想?
更鬱悶的是這趟差事。日、俄為爭奪東北三省制權在中國領地上大打出手,日方勝出,支援日本的英人趁勢照會清廷,依據《辛丑各國條約》第十一款之規定,再次要求續簽商約,以期在上海灘及長江沿線商貿戰中獲取更多惠權。因涉及南洋,朝廷派他與英人主談,不料剛一接陣,對方就丟擲一連串共二十四款修約議案,且議題之精準,之詳細,之實用,之強勢,完全出乎預料。在他看來,凡是商約,條款都應模糊才是。顯然,英人此番是有備而來,且肯定聽取了倫敦商會,尤其是香港商會、上海工部局的具體意見。為應對英方提案,他緊急召集上海灘各家行幫,尤其是錢業公會,要求他們儘快拿出意見,豈料十天之後,他們卻拿出這麼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真正讓他心寒。
丁大人一宵未眠,翌日早起,正在院中晨練,襄辦進來,待他收功,並足哈腰稟道:“大人,英使馬凱先生又在催問,如何回覆為好?”
丁大人黑起臉色,袖手回到房中,指著案上的材料說:“你看看,就這些東西,你說東,他扯西,根本沒有定見,能拿到桌面上嗎?”
襄辦埋頭看材料。
“唉,”丁大人長嘆一聲,在椅裡坐下,苦笑著搖頭,“中國成為這個樣子,人人都怪洋槍洋炮厲害,叫我看,是中國人自己不爭氣,自己把自己打敗了。洋人抱成團,可國人呢,到哪裡都是一盤散沙,哪一個都要死死抱住自己的二畝三分地不撒手!”
“大人說的是!”襄辦放下材料,“關鍵是眼下,英人在催,朝廷也在等著,我們……哪能辦呢?”
“兩軍相逢,謀周者勝。”丁大人喝口白水,“修約為頭等大事,失之毫釐,差之千里,一絲一毫也馬虎不得。英人在催,因為他們準備好了,我們呢,這是在倉促應戰。”
“大人說的是!”
“我想一宵了,”丁大人閉眼,轉動念珠,“洋人之所以保持一致,是因為他們不是單個商人,不是商幫,也不是行會,而是一個統一的商會。我們之所以一盤散沙,是因為我們只有商幫,只有行會,而沒有統一的商會。我這就奏請工部和老佛爺,先立商會,再與英人談商約!”
“好是好,”襄辦略頓一下,“只是,英人那兒——”
“先晾他一陣子。”丁大人再啜一口開水,指指心窩,“告訴馬凱先生,就說本大人昨晚受驚,心緒不寧,待過些時日壓住驚再說。”
襄辦應個喏,轉身出去。丁大人打個哈欠,剛要伸個懶腰,外面傳來腳步聲,進來的是賬房車康,抱著幾大冊子賬簿。
“老爺,”車康放下賬簿,在書案上挨排攤開,哈腰稟道,“泰記上半年的賬出齊了,共是十二冊!”
丁大人瞟一眼,閉上眼睛:“不看了,說個大體吧。”
“從賬面上看,不盡如人意。漢冶萍虧損嚴重,幾個紗廠業績下滑,輪船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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