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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聲不響地盤腿而坐,略略一看,皺著眉,開了尊口:“米飯。”
我翻了翻眼睛,想敲他的腦袋,米飯哪兒吃不著,船菜的精髓就在於湖鮮,他有沒有常識啊。然而他大概真的沒什麼常識,敲著筷子晃了一圈,對小明的手藝愛理不理,末了竟一甩手,又去造船了。
自從碰著歐陽公子一夥,我的尊嚴就跟白雪似的,我以為它潔白無暇,但哪知它的命運是被千萬人踐踏。我敬卒淳樸,按照五兩銀子的標準給他配備伙食,他卻不感恩,真叫我情何以堪。
暮色已沉,我看著忙活的人。他的驕傲斬釘截鐵,只要講究,不要將就,我做不到他那樣,我隨遇而安,苟且偷生,連我娘都不如。我娘傲骨錚錚,寧可活在虛幻裡,也不願嫁了老員外當填房。小時候我餓得哇哇叫,眼巴巴地看著我娘操起掃把,把前來提親的媒婆趕出門,連同紅糖若干,糕點若干,我坐在門檻上,又餓又饞,委屈得大哭。
在那樣貧瘠的年代,我在乎的是一張嘴巴,可我娘緊要的,是一顆心。我是不如她的。
卒忙到夜深才弄完,趁這當口,我又回了一趟家,割了一大塊臘肉和米飯蒸了,香噴噴地給他端來,他三口兩口扒完,有條不紊地給小明號刷起了桐油。
好好的魚蝦不吃,盡挑些旁人看不上的。他是粗人,最煩花架子,我早該知道的。
但粗人心細,入夜時,我躺在嶄新的小明號裡,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他就頭枕著一塊圓木,和衣躺在船邊入睡。夜露深重,我幾次三番地邀請他上船,又道自己可以回家去睡,他只擺手,取了腰間酒囊喝了幾大口,倒頭就臥,再不理我。
睡到半夜,我被鳧水聲驚醒。聲響極細微,但憑著生於斯長於斯的經驗,我已判斷出水底潛伏了不下十餘人,驚得一下子坐起,背貼著船壁,心提到嗓子眼,連大氣也不敢出。
船外,卒已出手。
2 冰與雪,周旋久(1)
彎月如鉤,慘呼大作。
夜色太幽微,我瞧不真切,只聽見湖水浩蕩,聲響譁然,顯是不斷有人墜水。但偷襲者心志堅強,水底從四面八方冒出數十支弩箭,一齊向船艙激射而來,我大駭,頭一偏,險險地躲過兩箭——
卒身形如電,已掠至艙內,在第二波箭勢裡大力拉過我。旋身飛騰間,我被他扔上後背,他帶我避過兇狠箭簇,落在湖水中央,一路足尖輕點,一路反手揚起暗器襲向敵眾。我這才看清,他的暗器竟是晚間搭建小明號時用剩的木屑,被削成尖尖細細的椎形,直中對方腳踝,擊落沉水。
我急得大叫:“用劍!幹掉他們!”
一代高手行事竟這般拖泥帶水,氣都要被他氣死。敵多我寡,敵暗我明,若不速戰速決,後果堪輿,我若有他的功夫,一劍一個,個個胸口開朵大血花,美不勝收。他倒好,只把人家弄成瘸子,一拐一扭地繼續實施追殺計劃,把綠湖攪得烏煙瘴氣,還連累我被他揹著四下逃竄,偏離故園不知幾十裡水路。
隨著卒的雙足起落,暗器頻發,敵眾漸少漸遠。我剛鬆了口氣,想直起腰,一瞬間只聽得赫赫數聲,寒光閃動,水面翻騰,取我性命的鐵箭,等在此處——
最要命的招術,往往發生在最掉以輕心的時刻。我只覺肩胛一痛,側頭驚駭一望,箭尖戳了我一個血窟窿,汩汩地冒出了美不勝收的大血花。看看,這就是卒的婦人之仁。我痛得噝噝直叫喚,他凌空一個筋斗,手中木屑刷刷,釘住殺我者的手腕,武器沉落水中,其人慘號著借用臂力划水而逃。
不就是被挑落了手筋嗎,叫得比我這個瀕死之人還大聲,沒出息。人生最悲哀的事就是錢還沒賺夠,人卻快死了,可卒猶在帶我在水上斜掠,充分享受著打架(而不是殺人)的樂趣,我氣急敗壞:“快,幫我拔箭止血!”
粗人到底是粗人,他當誰都是練家子,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血氣方剛,虎虎生威。可我就這點小身板,血不夠用,經不起這個流法。再不得到救助,待他一回頭,會發現背後掛著一隻紙片人,又薄又白,吹口氣就會散成紙銅錢。
小命捏在他手裡,我懷著一線生機,不敢老發脾氣,可這惜字如金的人五個字就掀翻了我的天靈蓋:“箭上有劇毒。”
箭上淬有毒液,止也沒用,而追兵正接二連三地從水下竄出頭。若是魚蝦就好了,隨便撒撒網,提起來就是一大筆錢。
僱這麼多人來殺人,開銷真大。這位幕後金主定然是個響噹噹的大人物,我不無同情地瞧了瞧卒的後背,他的主子惹麻煩了,殺手兇猛,人人都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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