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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了。”
夜色深晦,我卻不知心頭是何滋味。武功高絕,心志冷硬的背後,也有過苦撐的往事嗎?可是他為什麼要告訴我?他這樣的人,也會有被苦痛反噬的時候?我說不出話,但也知道按照禮節,也應當安慰一二,儘管他不需要:“有些事……你別裝進心裡,該忘掉的,都忘掉;忘不掉的……”
卒打斷了我:“到了。”
眼前壓根不算醫館,我本以為絕世神醫都住在超凡脫俗清幽淡雅之地,然而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外牆斑駁的老宅子。說來也算依山傍水,但門前一大片黑漆漆的水澤,屋後起伏錯落的小山坡,無甚景緻可看。
走進去,更傻眼了,病人坐得擠擠挨挨,有人在抱怨老寒腿又發作,有人為疥瘡發作而低低呻吟——我以為神醫是治絕症的,不想連這等婆婆媽媽半死不活的疑難雜症也一併包了,倒和傳說中“性情古怪、不近人情”大不相同,很親民,很給我希望。
卒徑直躍過滿地瓶瓶罐罐,饒是他身手輕捷,也難免碰到個把藥缽木杵。這裡亂得瞠目結舌,但他比我處變不驚,只低頭詢問那開方子的白鬚中年人:“可是諸事宜神醫?”
2 冰與雪,周旋久(5)
伏案的人抬頭,眉眼清和,唇邊浮起一絲笑,只掃了我一眼即道:“你該找的人是棺材鋪老闆。”
這話卒也說過,我已作好心理準備,都怪他硬要來,不然此刻我可就躺在我娘身旁閒扯了,順手撈點鹽水花生吃吃,可比翻山越嶺來得適意。死有什麼怕的,這輩子我沒幹過壞事,下一世準能投身好人家。
投身好人家,才能跟意中人門當戶對啊,十八年後他還活著,正值盛年,再又十八年,他已老去,我日夜徘徊他的家門,不信他看不到我。我縱不能家世顯赫與他匹敵,好歹也青春,收拾收拾,也能搗鼓出幾分樣子,勝算也就大了幾分。
死有什麼不好的。可那中年人卻勾出一抹笑容,頗有興致道:“小姑娘,你卻是不怕死的?”
“你不是諸神醫。”我說。
中年人倒是吃了一驚,問:“哦?”
“你寫的字我都認得。”歷來醫師的方子都是鬼畫符,只有抓藥的夥計才看得明白,可這中年人的字未免太帥了點吧,往學堂一擱,保準是書法鑑賞課。
中年人被我弄得哭笑不得:“照這麼說,老夫的字也是罪過了?”
一旁搗藥的小童道:“君山難爬,神醫難見,師父特意將字寫得清楚些,鄉親們拿了方子,就近也能抓藥。”
傳說真是以訛傳訛,他們說,歐陽公子是個大壞蛋,我瞧著尚算禮貌;他們說神醫不好相與,我瞧著也還可親……世間萬物在我眼中鳥語花香奼紫嫣紅,可我這就要死了,真是紅顏薄命嗚呼哀哉。
但中年人很快就說了實話:“姑娘蒙準了,老夫只是神醫的副手,他今夜方才抵家。”衝小童努努嘴,“茯苓,帶他們去後院吧。他會不會出手救助,就得看你們的造化了。”
於是我便見著了真正的諸神醫,然而他比中年人更不像神醫。確切地說,是她,不是他。她穿桃紅色的衣裙,腳趾塗了孔雀幽綠的蔻丹,正倚在暗紅色的門邊,赤著足,一下一下地晃著腳,像在踢開一朵又一朵的晚風。
她的眉目是囂張的豔麗,但身姿婀娜,燈光中,她是豔情小說裡的好風光。但小童茯苓喊她:“神醫,這位姑娘病得不輕……”
神醫皺著眉,也判定了我該躺棺材板:“我從不醫死人。”
門內有一張雕花大床,卒將我放平,自己轉身去找神醫,湊近她,略略說了幾句,神醫一愕,我只聽見她說:“你是他什麼人?”
“七年前,在下救過他一命,他說與你親厚,若我有難,可來尋你救命。”
這兩人恐有淵源,但我瞧卒不像是認識她的樣子,心下正疑慮,神醫已走進門中,緋色衣袖盈盈渺渺,這等曼妙做點什麼不好,偏生要當個醫師,終日見著的不過是些殘胳膊斷腿,纖纖玉指搭上病患的脈,多敗興。
看來“暗含塵”果然不好治,神醫為我搭脈,沉吟半響,從書架前抽出幾本書翻了又翻,隨後又寫了一張方子,讓茯苓去抓藥,自己搗碎了聞了聞,點點頭又搖搖頭。卒的目光跟著她的動作滿屋子亂轉,好容易神醫才停下來,手中一本古書扔得老遠,大惑不解地看著我:“姑娘怎麼稱呼?”
卒叮囑過我,不可說出真實來歷,我便信口開河:“姓石,家中排行第六。我家住在寧城,世代都在做飯莊生意,人都稱我石六姑娘,這是我兄長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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