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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懷疑自己離瘋不遠了,考慮要不要打電話讓麥莉給我叫輛精神病院的車,拉去做個電療什麼的。
初入職場的麥莉在老男人的公司裡如魚得水,懶得理正處於癲狂狀態的我,除了每天準時打電話給到我家打掃做飯的阿姨,問我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次我聽到阿姨戰戰兢兢地用帶上海口音的普通話對麥莉說:“麥小姐,我實話跟你說,林小姐奇怪得很哪,窗戶全關著不讓我開,大白天也開著燈,泡在浴室裡幾個小時也不出來,一天到晚魂不守舍,飯也吃得很少,還會啊啊啊地大叫,嚇死我了。她以前不是這樣子的,很開心的一個人怎麼變成這樣子了,你說我要不要打電話給林副局長,讓他早點回來,我擔心會出大事。”
幾天之後,林贊成同志從日本回來看到我,彷彿見鬼似的,被我嚇得不輕。當時我穿著睡衣在房子裡像幽靈一樣飄蕩著,頭髮像被什麼炸開,兩眼痴呆,比他去日本前看到的我,瘦了好幾斤。他打電話給我媽,才知道我沒去洛杉磯,又打給鍾斯宇,鍾斯宇並沒有告訴他,我去過泰國。
林贊成同志養我這麼大不是白養的,他靜靜觀察了兩日,決定當捉魂者,把我的三魂七魄都給捉回來。首先他開車帶我到郊外樹木森森的景區呼吸新鮮空氣,接著帶我去吃頂級西餐,這麼多年來,他捨得花錢外出上高階餐廳僅此一次,平時若是我要帶他來,他會說自己可以做得比西餐廳好吃得多。一個從沒學過西餐的老頭,買幾本西餐食譜,戴著老花鏡在廚房裡搗鼓,還真被他做出一絕的米其林三星餐廳的味道。可惜這次,作為女兒的我不是那麼賞臉,穿著破破爛爛的牛仔褲,一件印著頭像的小背心,頂著亂糟糟的頭髮跟他一起坐在高階西餐廳裡,無精打采地,好像他在路邊撿到的小乞丐。大堂經理要不是看在我爸是他朋友的朋友的分上,很想把我趕出去。
我喝著我爸讓服務生開的幾千塊的紅酒,機械地切著牛排,機械地把五分熟牛肉送入口中,機械地嚼著,味同嚼蠟。我爸說他要去趟洗手間我也沒什麼反應,他在與不在對我來說沒有太大的存在感,等他回來,我抬頭一看,對面坐的是鍾斯宇。
完了,大白天大庭廣眾也出現幻覺,我爸活活變成了鍾斯宇,我痴呆地望著鍾斯宇,直到他喊了我兩聲名字,我才確定,不是幻覺,真是他坐在我對面。
嗯,我知道怎麼回事了,林贊成同志搞的鬼。
“林麒,最近你電話為什麼關機?你哪裡不舒服?”鍾斯宇溫柔地說,擔憂地打量我。是的,就是這種眼神,任何女人都能淪陷在其中的眼神。
我搖搖頭,什麼話也說不出。
“如果是因為那張畫,我可以解釋。”他說。
我繼續搖頭。
“你不要讓林叔叔擔心,有什麼事情說出來才能解決。”
我還是搖頭,抓著紅酒瓶往杯子裡倒了一大杯酒,捧著杯子喝見底。倒第二杯時,鍾斯宇抓著我的手,制止我繼續倒酒:“林麒,你到底怎麼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很多紅酒的緣故,肚子裡的話被漲上來,我盯著鍾斯宇那張帥氣而沉穩的臉,問他:“你愛芸珠嗎?”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他目光移離幾秒,又回到我的臉上,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那是怎麼樣的,你告訴我,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愛不愛她?”
我看他開始沉默,垂下睫毛,我聲音大了:“你有沒有用百分之百的真心去愛她?”
他抬眼看著我,眉眼間流露憂愁,不知道如何回答我。這就夠了,對我來說,他已經給了答案。從泰國回來後,我心裡一直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氣,找不到出口,那股氣現在遊移到我心裡,漲得我很痛苦,好像解數學題卻找不到一個證明的定律。我從座位上站起,對鍾斯宇的失望就像對自己的失望一樣,像拿著地圖去挖寶藏,千辛萬苦抵達終點,千辛萬苦挖出來扛回去,最後被告知寶藏全是仿製品那種心情。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生氣,但無法剋制地開始紅著雙眼對他大喊:“他們所有人都告訴我,愛情是千變萬化的。我不信,我只要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真心對芸珠的,是不是百分百真心對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