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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不滿的模樣,片刻,方緩緩道:“宗學中有位叫文恬的女先生不知君後可識得若覺此時對不住我,君後可否認文恬做義女?我落魄時她待我不薄,我同她情投意合,意欲聘她為妻。”傾畫緩緩笑了:“有何不可。”那笑容中,終於有幾分放鬆。
傾畫允文恬到神宮陪他,此番相見,一貫恬靜的女子臉上卻難有笑意,無人時驀然向他道:“我知你娶我是為報恩,你可知對你施恩最大的,確實三公主殿下?公主待你的好連我都看在眼中,此番她蒙冤受屈,你卻坐視不理。我的確曾喜歡過你,但今日才發現,你當不上我的喜歡。”
他未有辯解,這樣的非常時候,除了自己,他誰也不信。若文恬出於本心說出那些話,他很欽佩,若是受傾畫旨意說這些話來試探他,他就更需謹慎。
傾畫終是信了他,放在他身上的監視漸漸鬆動,尤其文恬在的時候。是日,他捎帶文恬去後山取天泉水,避開她去了一趟青衣洞。青衣洞洞名青衣,乃歧南山最為靈氣匯盛之地。息澤兩年來一直在此洞閉關。
無羽箭攜著疊好的書信闖過洞外結界,信中所述乃是阿蘭若被困之事。息澤當年閉關之時,領了兩位神官入洞護法,他雖資訊澤,卻信不過護法的兩位神官,因而信中矯了他人筆跡。此番只望息澤能親眼見到此信,出洞一救阿蘭若。
事急之時,更需冷靜與周密考量。倘息澤並未見到此信,唯一的法子,卻是將她的行刑之權移至神宮。屆時他護著她成功逃離的可能雖僅有一半,或許還更少,但總有那麼一些。
傾畫如此算計他,若能逃過此劫,他亦不會讓傾畫如意。她一心想讓阿蘭若死,那麼終有一日,他卻定要讓她坐上上君之位。
這天地蒼茫浩大,他從沒有親人,阿蘭若也不再有親人,即使所有人對他們都是算計那又如何,他們僅有彼此,有彼此,就足夠了。
八月朔日,阿蘭若被劫。此日亦為相里賀出征日,訊息傳來時,他正於靈梳臺主持大軍出征的祝禮。近日脫軌而行的事著實太多,好在這一樁終於走上了正軌。他沒有押錯息澤。但阿蘭若被劫後,他被看得愈加嚴密,傾畫終還是有些疑他。不過好在她平安了。她平安就好。
與夜梟族的一戰,時有戰報傳來,他雖身在神宮,亦知一二。但這一二中,並不包括此時思行河主帳中坐鎮的已是阿蘭若,並非相里賀。
八月初六,大軍被夜梟族逼退至思行河以南,折扣三萬士卒。
他閒步在神宮中,瞧見滿栽四季花的園子裡,一些落地的果子被鳥雀啄食,祼出一些褐色的種子,他將這些種子收起來。
八月初八,阿蘭若以半月陣阻敵,將夜梟族阻於河外寸步難行。
他在院中清出一塊空地,將種子撒在空地上,天泉水兌了些普通泉水澆灌,種子次日便長成清俊的樹苗。
八月十四,夜梟族攻破半月陣,阿蘭若使了招魂術,思行河上燃起潑天業火。
他替樹苗培了土,這幾日它們已長出翠冠,還有一株竟開出一朵清妍的小花,他用術法存起來,想這一朵很適合她。
八月十七,阿蘭若戰死,魂魄成劫灰,湮滅于思行河。
他徘徊於園中,四季樹已畫滿枝頭。他拿了剪刀挑揀出一些飽滿的花枝剪下,想著這些亦可存起來,日後供她插瓶賞玩。
傳聞中相里賀戰死,阿蘭若死罪再生,相里闋生前最寵的嫦棣,也在聽聞相里闋死訊後過度傷心以至發瘋。偌大一個王室,即位者僅存橘諾一人。八月十九,流放在外的橘諾被迎回王都即位。八月二十橘諾親上神宮求他的祝禱。禮畢時請他去荷塘邊站站。
從前單純而自持身份的少女,此時臉上卻佈滿了滄桑,遠目荷塘中水色,良久方道:“流放兩年,雖歷了些艱辛,但這兩年我才像真正活著,想通了一些人,也想清了一些事。我們姊妹三個。其實真正得著好教養的,倒是阿蘭若。長大後我會那麼討厭她,不過因她活得那樣無拘束,讓我很羨慕。她剛生出來的時候,我記得我是很喜歡她的。”他不知她此話何意,沒有接話。
片刻,橘諾又道:“許多事母親不同我明說,但我心中其實有張譜,說阿蘭若她弒君,我,不覺得這是真的。”她回頭看向他,“表哥,母親她讓我覺得,有些可怕。”
傾畫一生為著這個大女兒,虎毒尚不食子,她卻毫不在乎用小女兒們的血肉鑄成橘諾的王座。到頭來,橘諾竟未有半分感激,倒是覺得她的可怕,這是報應。
他淡淡回了一句:“你害怕的不是她,是她手中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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