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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第3/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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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畫淡聲道:“你一向聰慧。”垂目在她臉上停留片刻,自袖中取出封文書並一個瓷瓶,手中掂量片刻,俯身一道擱在枯朽的木案上,“看看這個。”聽不出什麼情緒的聲音,如平日裡她向她請安時,她那些慣常卻毫無情感的敷衍回應。

燭光昏沉,映照在疊好的文書上,隱隱現出墨跡。阿蘭若伸手攤開面前的文書,掠過紙上一筆青雋剛勁的墨字。枯瘦獨影中,目光在紙上每下移一分,臉色便白一分。良久,抬頭望向她母親,除了面色有些蒼白,小指仍在微顫,神情竟仍然從容,甚而唇角還能籌出一個笑:“沉曄大人呈遞的這份文書,寫的中規中矩,不如他一向的灑脫恣意,文采風流。”

傾畫看著她,眼神幾近憐憫,良久,卻問她道:“還慣否?”

阿蘭若似垂頭思慮,半晌,低笑一聲,答非所問道:“父親一生剛決果斷,卻不想敗在一個情字上頭。他大約曾未想過,直到如今,母親你仍未忘記橘諾的生父罷。橘諾確是他的眼中刺,他將橘諾趕出王城,斷送她的前程,彼時只圖快意,卻埋下了他今日病薨的禍根。但母親你多年隱忍,乃是成大事者,自然不願就此止步,母親最終,是想讓橘諾即位,將父親從她生父那裡搶來的全要回去,對不對?”

瞧著手旁的燭焰,又道:“太子、我,還有嫦棣,我們都擋了橘諾的路。太子非母親所生,母親自然不會留情,嫦棣她腦中空空,除了驕縱也不剩別的,或許讓她瘋了是條路,宗室也不會讓個瘋姑娘做上君。但兩個待即位的女兒全瘋了容易招人閒話懷疑,必定要死一個,母親既保了嫦棣,我便非死不可。”她勉強一笑,“我沒想過母親會做到這個地步,母親這個計策,當真半點兒後路也不曾留給我。”

牢中一片如死的寧靜,阿蘭若伸手將文書擱在一旁,攤開一張白紙,重執了筆,一滴墨落在紙上化開,她輕聲道:“母親問我住得慣否,當日被母親棄在蛇陣中,我也熬過來了。今次母親將我關在此處,卻還記得我好習字,破例備了筆墨紙硯給我,讓我打發時日,我又怎會不慣呢?”

許久,傾畫道:“你當知,此事非我一人之力。”

阿蘭若手中的筆一顫,紙上是“浮生多型,天命定之”八個字。本是一筆好字,最後一字卻因執筆的顫抖,生生壞了氣韻。

可她仍然牢牢執著筆。

傾畫的目光停在她的字上,淡聲道:“沉曄他生來居於高位,連上君都忌憚三分,自小就是個極有主見的孩子,縱然因救下橘諾自毀了前程,但世間事,最好謀劃者莫過於前程,他本意在流放中從長計議,你卻將他佔為己物,可知,這觸了他的大忌?”瞧她一眼,續道,:方才你嘆息你父親重情,最終敗在一個情字上。你父親雷霆手段,我生不如死,卻只能栓在他身旁。可你呢,你雖聰慧,此事上比之你父親,卻遠遠不及,沉曄稍許逢場作戲,便讓你用足真情,落到這個田地,不也是敗於一個情字?”

燭影寥落鋪在置於案沿的文書上。從前也有這麼一筆字,落在白底信箋上,提問阿蘭若,他在院中尋出的她那些陳釀,是不是他信中所述的釀法。如今仍是同樣的筆跡,落下的寥寥數語,卻是句句荒唐,“相里阿蘭若弒君殺父,此心狠毒,不啻虎狼,惡行昭然,更勝豺豹……”

正書寫的宣紙上頭,“天命定之”一句話又添了八個字,“憂愁畏怖,自有盡時”。遇到痛苦難當之事,她愛用這個安慰自己。八個字寫得力透紙背,將最後一個字收筆,她低聲道:“母親說逢場作戲,是何意?”

傾畫的眼神更見憐憫,道:“他向你王兄求了一門親事。”

阿蘭若緩緩抬頭。

傾畫道:“不是什麼有家底身份的女子,好在端正清白,在宗學裡供著一個教職。聽說這女子是從你府中出來的,單名一個恬字,文恬,名字起得倒是嫻靜。”

阿蘭若緊閉雙眼,良久,道:“我有些累,母親請回吧。”

傾畫轉身行了兩步,又回頭道:“你的案子今晨已定下來,安在三日後行刑,沉曄午時遞上來這則文書,請上君將行刑之權移給神宮。你去神宮已是勢必之事,神宮那些刑具,比刑司地牢中的多上許多,我知你即便魂飛魄散也不願受此屈辱,若實在承受不住,便用瓷瓶中的藥自我了斷吧。這是我作為母親,能給你的最後憐憫。”

待傾畫的身影消失在油燈籠發出的微光之外,阿蘭若突然身子一顫,一口鮮血將案上的白紙黑字染得斑駁,油燈的小火苗不安地晃動,終於熄滅。

傾畫的身影在地牢口一頓,待要舉步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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