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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五義
紫禁城,內金水河內多情的女子順水飄下一片楓葉,青天白日下,激盪去了,金軲轆井旁,將水甕扛在頭上,女人笑著去了。
青天白日下,正是海棠花開的時節,蘇伊任由玉翅為她扣上領上最後一顆排扣,青緞子珍珠扣對襟旋裳的邊角由著喜兒整理整齊了,披上那大紅宮紗鶴氅,鑲南珠的粉緞繡鞋輕轉,這麼走出槅子扇外,螓首微揚,目平八方,穿過一道道抄手遊廊,方走到一處池塘,聽聞那後邊傳來說笑聲,悉聽之下,乃是這府中的段姨娘。
“夫人,回去罷,夫人,外邊風大,您穿的那麼單薄,會凍著的。”秋風起,送來一串鈴聲般的笑,她道:“我的孩兒,娘來了,你在哪裡呢,快出來。”“夫人,小少爺七年前就沒了,您醒醒罷。快隨奴婢們回去吧,不然讓老爺看到,奴婢們又該挨罰了!”“你胡說,我的良哥兒好好的,方才明明還在我的懷裡笑呢。”
蘇伊停下腳步來,池邊上好的茶梅花開著,悽美的紅,如此灼灼。那是大房的段姨娘,當年深受大伯寵愛,她秉性柔質,心靈手巧,還曾為她剪過巧紙金絲雀兒。嫁給大伯未多久,生了個哥兒,小名喚作良兒的,而七年前沉入水中沒了,自此以後便瘋了。她未瘋之前,是個愛美的女子,最愛各種各樣兒的花草,那髮鬢上總插著一朵茶梅花。而現下又是茶梅盛開的時節。
秋風擾擾,她彎下腰來,信手採下一支茶梅花。繞過那座假山,但瞧得那個女子坐在那池邊,丫鬟抬手來拉她,她推開,笑著就是不走,“四小姐。”丫鬟瞧見她,對她施禮,段姨娘也抬頭看她。“姨娘。”蘇伊彎下身來,看著她,眉眼溫婉,輕聲道。她頭髮凌亂,不復年輕時的光澤,已經認不出人來,只胡亂說著。“巧姐兒你怎麼來了?”“這是四小姐。”一旁的丫鬟道。蘇伊不介意,只將手中的花插在她的鬢角,道:“姨娘真好看。”晚風浮動段姨娘的衣裳,拂過她的容顏。“天冷了,回去罷。”蘇伊道。
為什麼開得那麼美的花,卻最早被打掉了呢。
走在甬道上,街上傳來叫賣糖花兒的聲音,她往前走著。“喜兒。”“小姐。”她看著甬道盡頭的一扇影壁,輕輕說著,吐著的白氣兒成了煙兒,飄向天空。“你說女人是不是一輩子就蓋在這四四方方的天穹下,關在那影壁之內,困在這所名為宅子內。”“小姐,誰知道呢。”
她的大紅宮紗鶴氅輕振著。“你說女人一生,是不是就像那茶梅花,一生開著,為等一個人開著。”“小姐,誰知道呢。”“你說人生在世,是不是爭著,奪著,搶著,互相猜忌著,猜心,猜計,猜情,彼此設防著,彼此欺騙著,彼此陷害著,看誰先撐不住了,看誰先倒下了,看誰先兵荒馬亂了,就自個兒窮開心。可到頭來鬥了一生,誰真正贏了,到底來猜了一輩子,誰又猜到過的結局呢。”她輕吐出一口白氣兒來,化了殘煙。
“你說我們女人的一生,是不是就像那開到荼蘼的茶梅花,在青天白日下,在風雨之中,紅的發亮,紅的發燙,直灼傷了眼,一年年,在風裡笑著,哭著。”“小姐兒,您又說笑話兒了,花兒怎麼會哭呢。”“花不會,女人會。會哭著笑,還會笑著哭呢。”她輕回頭對她道。喜兒看著自家主子的臉,眉頭輕輕蹙起來:“笑就是笑,哭就是哭,哭著怎麼會是笑,笑著怎麼會是哭呢,小姐,您說的話,喜兒又聽不懂了。”“喜兒不用懂,笑就是笑,哭就是哭。”
“小姐。”她走出兩步,卻被喜兒叫住,回頭看她。“喜兒要是花,一輩子都為小姐開著。”青天白日下,蘇伊瞧著那容顏單純的喜兒,輕怔了怔,卻噗嗤笑了,“傻丫頭。”她輕輕道,想對她伸出手來,卻轉身走了。
直留那幾個丫鬟笑個不停,去追著那小姐叫個不停的丫鬟趕她。
青天白日下坐上小轎兒各自去了。
轎子駕出巷子來,有扎著總角的孩子嬉笑著跑過,口中唱著那朗朗上口的童謠:
“女兒悲,青春已大守空閨。
女兒愁,悔教夫婿覓封侯。
女兒喜,對鏡晨妝顏色美。
女兒樂,鞦韆架上春衫薄。”
轎子搖搖去了,這京裡紫禁城由著一道金水河,一道紅牆分出個內城,外城,這帝京由著十七道鑲牙牌坊分出個‘坊外’‘坊內’,道出個天上人間,這十七道鑲牙牌坊,乃是這為褒揚世家十七個貞潔烈女所建,以頌揚其貞潔,而如今卻做了個劃分人的地界,坊內住著什麼人,天子次之的人物,坊外住著什麼人,牲畜次之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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