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3/4 頁)
我洗衣服的盆子裡。待我洗完了已經浸溼的幾件,他就不准我再繼續,拖著我去屋裡坐下,為我擦乾了手,再拿過我床前櫃子裡常備的凍傷藥膏,一點點替我塗上。
如果是往日,我也不會多想,可現在看著燈光下他愈發俊美的面容,我的心情,真的難以平復。我試著縮回手來,他又握緊,手上的知覺已經恢復,疼得發顫,阿燊覺察,也就放開了,黯然問道:“我先前說的話,是真的。姐姐不願意信我,還是姐姐不肯答應?”
我苦笑道:“你不必為遷就旁人的話,就做出這種事來,我也不想做你的負累。”
阿燊道:“姐姐是不信我了。”
他言語中的失落,讓我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一時只得取了藥膏自己塗抹,庶幾化解幾分尷尬。阿燊停了一會兒才道:“姐姐,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不管你會不會答應,在我心裡,今生今世,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罷,我的心意,我自己是明白的。”
“阿燊,我……”我伸手去握住他的手,只覺得說什麼都會是錯的,“我配不上你的。我年紀已經大了,長得也不夠美,而且……還有那件事情。阿燊,你值得更好的人,你明白嗎?”
他搖頭,沉聲道:“在旁人眼裡是這樣,在我眼裡不是。姐姐,旁人沒有經歷過我們所經歷的事情,我也不需要他們懂得,那些生生死死之後,年歲、容顏,這些都算得了什麼呢?我所害怕的,只是你心裡沒有我。可是,我需要的答案,姐姐剛才已經告訴我了,對不對?”
他所說的話,換做是旁人,或換做是從前的我,大抵都已繳械投降。我知道自己心裡的聲音是什麼,可我不敢。“我不知道,阿燊,沒有那麼簡單。我求你,給我些時間好嗎?”眼中酸澀得幾欲落淚,我不敢與他對視,只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阿燊也就沒有再勉強,他說:“姐姐,如果這回發榜我能中貢士,你就在殿試之前給我一個答案,好不好?”我想了一會兒,頷首答應,他似乎也就滿意了。
發榜時阿燊果真高中,他得了訊息,就又開始了寒窗苦讀。那段時日,他從不曾逼問過我,平日神色之中,也多有剋制。因為他會試的那篇文章很好,被人要了去印,他拿到一筆不菲的稿酬,足以應對我們幾個月的開支。阿燊以此為由,不讓我再去洗衣服,我說不必,可阿燊堅持,既然他以後可以賺到錢了,就該是他來養著我。
很奇怪,阿燊面對殿試,反倒沒有面對會試緊張。雖說能入殿試的學子大多會得中,以他會試的名次來看,殿試也該不差,但是畢竟涉及三甲的歸屬和日後的仕途,我總覺得,他看得未免太淡,好似一早就知道結果似的——自然,他不該知道,且不論科場舞弊是否可行,我們定然負擔不起賄賂的開銷。阿燊對我擔心一笑了之,只說到時候我就會明白。
所以相較之下,該給他怎樣的答覆,才是我最棘手的問題。我甚至為此去月老廟中求籤,所得的籤文並算不吉利。除去我的心,一切都引我選擇拒絕,但我的心向著他。我甚至會想,若是因為以後未知的事情,就放棄了共同面對的機會,不單單是怯懦,也會讓自己後悔。其實當真想得透徹了,事情最壞也不過是變成我從前所假設的樣子,即便他對我只餘下責任,那也無損於他的聲名。既如此,我自己的得失,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當我把這決定告訴阿燊的時候,他明淨的笑容,讓我很多年來第一次覺得上天待我寬厚。他不由分說地與我寫了定婚書,就好像怕我會反悔一樣。婚禮自然不會這樣倉促,總要等他考完殿試再議,但我們的事情,這就算是真的定下了。
我們跪在爹孃的排位面前,點了香,深深叩拜。都是鄭重無比,把這當做最重要的決定。我們也拜祭了他的母親,阿燊說她姓董,所以排位上刻的是“董夫人”。
再後來,阿燊去應殿試。殿試是在皇城內的保和殿,從黎明持續到日暮。我在皇城外等他,可是直到旁人都出來了,也沒有等到他的身影。夜色漸深,京中宵禁嚴格不必州縣,我只得忐忑地回到家去。
始料未及的是,家中有一群錦衣人在等我。確認過身份之後,我被他們帶上馬車。他們說阿燊沒有事,要帶我入宮去見他,我一時不信,領頭的人拿了腰牌給我看。我認得那是“禁衛”二字,看那腰牌的形制和這一行人的派頭,想著應也不會是作假,是以隨他們離開。他們口風極嚴,不論我怎樣問,也問不出指令的來源或是事情的起因。我在車中隱約能辨別方向,也確實是往皇城的路沒錯,因為不明就裡,所以愈發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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