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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日,天燁竟然將這池重又開啟,如同傾霽宮般,亦是為我。
我默然,這外人眼中的殊榮,如果,再招人嫉妒,對今日的我,早沒有所謂了。我不會似以往一般,即便得了些許的恩寵,都要戰戰兢兢,生怕說錯什麼,做錯什麼,惹來是非,現在的我,再壞的都已經歷,還有什麼會讓我畏懼呢?
緩緩步入清雋池,綠紗薄霧間,玉華香氣愈漸濃郁,我赤足,慢移蓮足在上好白玉鋪就的地面,一步一步,慢慢走下玉石臺階,那裡,一汪碧水清澈見底,嫋嫋的蒸氣徐升,潺潺有聲間,我垂下手臂,素青的衣裳徐徐褪下,瑩潤若雪的身子,浸入池中,還有,那飄於水上的三千白髮,更襯出一抹難言的滄桑。
一邊的宮女在我進來時就已讓她們退下,如今的我,也不過是一名宮女,又怎會需要她們來伺候呢?
獨自一個人,習慣著寂寞的吞噬,這樣,很好。
鎬京,本是溫泉之鄉,宮中也依託著自然賦予最寶貴的資源,開闢出別具匠心的三池,溫暖的池水,緩和了方才雨中的清冷。霧氣,薰得眼前漸漸模糊,我微微抬起螓首,赫然驚覺,清雋池的上方卻是用琉璃般光彩霓繞地雕刻出一幅盛世牡丹百蝶圖,更奇特的是,有一點一點熒綠的光閃爍其間,似螢火蟲絢舞花中。
“這可是那日昭儀所說,願得入夢的星光?”
那年他的話語突然出現在記憶深處,如同被擱置許久未曾翻閱般,帶著塵封的灰霾,一絲絲沁進我略帶涼意的眸中。
從宸昭儀到璃妃,我們終於將一幕幕的殤情演繹到“離”恨。
縱是此時,星光依舊,但,心中的晦黯,又怎麼去辨析呢?
溫水洗凝脂,我看著潤澤的水珠從手臂處一滴一滴地濺落,終在池上漾起小圈的漣漪後,再覓不到痕跡。
身子倚在雕成牡丹花紋的池邊,遺憾的是若就此閉起眼眸,望盡處,平靜的波流下又是多少未知的暗湧沒有察覺呢?稍不慎,便銷骨嗜魂。
走到今天這一步,回首處,皆是虛幻,一如,這霧氣,伸出手,握住它,卻,僅握得住,淡淡的,空氣的眼淚於掌心。
不知過了多久,溫熱的氣體將我蒸得頭漸漸有些暈眩,我慢慢沉下身子,鼻端觸到水的剎那,有種熟悉的感覺,恍惚間,又回到那年初進宮的夜晚。
一樣的漆黑,我在太液池中,漸漸地沉下去,沉下去,不再糾纏地讓自己辛苦。
冰冷的手,輕輕握住我的腕,將我拉出水中,在白霧瀰漫間,我看到,天燁,一身素白的袍衫,輕柔地抱起我,那一瞬間,我甚至以為,看到的,是冥曜。
天燁,從來只著明黃和玄黑這兩種顏色的服飾,惟有冥曜,永是一襲白衣出塵。
他輕輕抱著我,而我,臂間驟然的清冷,和著心中此時的惘漠,輕輕嘆息,迴盪在這溫池的空曠處,僅聽到水滴濺落的泠音。
這是第一次,我沐浴時,他在一邊,或者說,我甚少在昭陽宮中享受這溫湯香浴,因為,曾經的我,一直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願落太多的口舌於後宮。而他的自律,也使他淡漠於這些在前朝後宮香豔悱綿的事上。
他抱著我,越走越有冷冽的感覺襲來,渾沌的頭腦漸漸清醒,周圍的白色煙霧則變得透明,我往前看去,旦見,一巖壁上,書著兩個蒼勁有力的大字:
“冷泉”。
原來,這清雋池是分內外兩池,可我,只知其一,並不知內裡的乾坤。
他將我慢慢放到冷泉中,我的肌膚在接觸到冰水時,微顫了下,但清明的神思,陡然發現自己身子還是赤著的,忙慌亂地迅速埋進水中,但襲起的寒意,讓我齒關不僅有些打戰。
“這池溫泉,十年才會轉凍,卻可以驅除體內的淤寒,這幾年,替你診治的李太醫稟於朕,說你每逢嚴冬都血氣不調,畏寒怕冷,皆是淤寒所至。”
他坐於池邊,聲音很低,墨黑的瞳眸深深望著我,而我,只將螓首低下,見到,池底的白沙隨著氣泡,緩緩地移動:
“奴婢用這池,實是糟蹋了。”
“昔日,因泠貴妃體質虛寒,父皇才潛心赦造此池,可,泠貴妃卻也未曾真正用過幾回。”
是啊,人生有多少十年呢?尤其宮中女子,能守得一次十年,已是莫大的榮幸。
“廢黜泠貴妃至長門宮,她又哪來幾多十年呢。”因住著傾霽宮,這段往事,我是略有所聞,箇中的詳實,卻是後人新增的諸多,無非渲染出宮鬧爭鬥的險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