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第2/4 頁)
淆幻景與餐具櫃,對什麼都看不清,然而統治著,迫害人。而她,戰勝了他們!
“好啦!”她喊道。圖紙與稿紙都紮好了。任何人都不許碰。她要把它們藏起來。
爾後她說:什麼都不能使他倆分離。她坐在他身邊,叫他鷹或烏鴉,那種惡鳥,老是恣意糟蹋莊稼,就像他,一模一樣。接著又說:任何人都不能使他倆分離。
然後,她站起來,到寢室去整理東西,可是聽見樓下有人聲,以為也許是霍姆斯大夫來了,便奔下去,不讓他上樓。
賽普蒂默斯聽得見她在樓梯上同霍姆斯談話。
“親愛的夫人,我是以朋友的身份來拜訪的,”霍姆斯在說。
“不行。我決不讓你見我的丈夫,”她說。
他想象她好比一隻小母雞,撲開翅膀,擋住去路。但霍姆斯硬是要上去。
“親愛的夫人,請允許我……”霍姆斯道,一下子把她推開(他是條粗壯的漢子)。
霍姆斯在上樓了。霍姆斯將猛地開啟門。霍姆斯將說:“害怕了吧,呃?”霍姆斯將攫住他。不!霍姆斯別想、佈雷德肖別想抓住他。他搖搖晃晃站起身,簡直是踉踉蹌蹌,心裡盤算著,想用菲爾默太太切面包的鋥亮光滑的刀子(柄上刻著“麵包”字樣)。窣,不能糟蹋那把刀。煤氣呢?來不及了。霍姆斯上來啦。興許能找著刀片,可是成天價整理東西的雷西婭把它放好了。唯一的出路是窗子,布盧姆斯伯裡住房特有的大窗;唔,開啟窗子,跳下去——麻煩,叫人厭煩,像鬧劇。他們卻認為是悲劇,他和雷西婭才不這樣想哩(她始終跟他一條心的)。然而,他要等到最後關頭。他不要死。活著多好。陽光多溫暖。不過,人呢?對面樓梯上,一個老人走下來,停住,瞪著他。霍姆斯到門口了。他喝一聲:“給你瞧吧!”一面拼出渾身勁兒,縱身一躍,栽到菲爾默太太屋內空地的圍欄上。
“膽小鬼!”霍姆斯大夫猛地開啟門嚷道。雷西婭奔到視窗,她一看就明白了。霍姆斯大夫同菲爾默太太撞了一下。菲爾默太太揮舞著圍裙,叫雷西婭回到寢室去,遮住眼睛。只聽得樓梯上一陣陣腳步聲,人們在跑上跑下。一會兒,霍姆斯大夫進來了,臉色異常蒼白,渾身戰抖,手裡擎著一隻杯子。他說:你必須勇敢,不要怕,先喝點兒吧(什麼東西?甜滋滋的);你的丈夫摔得不像樣了,可怕得很,不會恢復知覺了;你決不能去看,應當儘量讓你少受痛苦,你還要經受審訊的考驗哩,可憐的女人,年紀輕輕的;誰料得到呢?!他一時衝動嘛,怪不得任何人(霍姆斯對菲爾默太太說)。至於那人究竟為何要幹這見鬼的事,霍姆斯大夫簡直莫名其妙。
雷西婭喝下那甜滋滋的液汁時,恍惚覺得自己開了落地窗,走進一座花園。什麼所在呀?大鐘在敲響:一下、兩下、三下;跟那一片嘈雜聲、竊竊聲相比,鐘聲多明智呵,就像賽普蒂默斯。她昏昏欲睡了。然而鐘聲不斷敲響:四下、五下、六下;菲爾默太太揮舞著圍裙,(他們不會把屍體抬到這兒來吧?)那形象宛如花園內什麼景物,也許像一面旗。當年,她跟姑母待在威尼斯的時候,有一回曾看見一面旗,徐徐升起,在桅杆上飄揚。那是向戰爭中陣亡的將士致敬,而賽普蒂默斯曾經打過仗呢。她的憶念,大都是幸福的。
她戴上帽子,穿過小麥田——究竟是什麼地方呢?——登上丘陵,靠近海濱了,看得見船、海鷗、蝴蝶。他倆趺坐在巉巖之巔。在倫敦,他倆也這樣坐著,夢幻似地,從臥室門縫裡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喁喁細語聲,幹麥田裡的窸窣聲;她依稀感到海洋的撫摸,似乎把他倆裹在半圓形殼中,當她在那裡安息之時,波浪在耳畔絮語,彷彿落紅點點,灑在墳上。
“他死了,”她說,一面朝那監視她的可憐的老婆子莞爾一笑,那老婦人一雙純樸的淺藍眼睛盯住了房門。(他們不會把他抬到這裡來吧?)菲爾默太太輕蔑地“呔”了一聲;窣,不,窣,才不呢!他們這就把他抬走啦!應當告訴她一下吧?夫妻應該待在一塊兒嘛,菲爾默太太是這樣想的。不過眼下,他們必須聽醫生的話。
“讓她睡吧,”霍姆斯大夫按著她的脈說。她瞥見窗上映現他那粗壯的身影,陰森森的。噢,這便是霍姆斯大夫。
彼得·沃爾什認為,這是文明的一大勝利。當他聽見救護車淒厲的鈴聲時,就自忖:文明的一大勝利。那救護車麻利地、飛也似地駛向醫院,它迅疾地、富於人道地搭救了一個可憐蟲:什麼人被打昏了頭,或者病倒了,或許幾分鐘前被車撞倒了,就在這樣的十字路口,自己也可能碰上這種車禍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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